“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若是回答“我什么都没听到”,那还有可能是乐嫣误解了郑玉珠,可这般慌慌张张的神色,再加上一句“什么都不知道”
便等同于间接承认了。
果不其然,孙娘子此话一出,众人都不由朝郑玉珠头来厌恶的眸光。便是上边几位贵妇们也已经好奇在询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起自己嫂子闲话来了?这谁家小夫妻没吵闹过的?可没听说谁家小姑子往外人跟前说的。”
乐嫣只能一副受了屈辱的模样,与几位长辈诉苦:“这是我们府上表姑娘,不是嫡亲的小姑子,却是同我丈夫一同长大的情分,往日里兄妹二人感情好的紧,婆母又护着紧,我是哦一点儿不敢管她,不曾想竟是养出中山狼来了,才叫她出来这般胡闹来了……”
郑玉珠一听这话,简直是乐嫣刻意往她头上扣屎盆子,还是句句恶毒的罪名。
她如何能任由这顶屎盆子扣下?
当即便提高嗓子,满是梨花带雨:“我知晓我得罪了嫂子,惹得嫂子不开心,还请您饶我这一次,这般多的人,您是主母,传出去日后……”
乐嫣一时没忍住,按捺住了想要一巴掌就抽了上去。都这个时候了,如今她这张嘴还这般能说会道。
她盯着义宁嘲弄的眼神,勉强压住浑身的颤抖。 “你本该由着你父母教养,只可惜你父母早已逝世,婆母亦不在京城,只能叫我这个嫂子勉为其难替你父母教教你了。”
乐嫣笑着出列,趁着如今还是她嫂子的身份,挥手叫一旁等候许久的婢女将郑玉珠拉着往后院去。
郑玉珠仿佛看透了关键,乐嫣这日如此冷静,一切如此凑巧只怕是早早有备而来。
既是有备而来,自己这般被带下去,只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知晓如今上首坐着的都是太妃王妃们,一个个往日最爱颜面之人,乐嫣必定也是不敢闹大的。
闹得大了,顾及面子,这群贵人只怕都要动手劝说了。
“几位太妃王妃面前,嫂子你想残害我不成?!”
乐嫣直接对着跟来的手脚粗壮的仆妇道:“切莫惊扰了太妃们,带她去后边儿请喝茶,我一会儿就过去。”
这番撕破脸的做派将往日与郑玉珠交好的一群小娘子们吓得一个个脸色惨白,好在世子妃长袖善舞,连忙招呼众人往花厅中流觞曲水,吃蟹赏菊。
世子妃幽幽一句:“旁人家父母早亡缺了些教养,表嫂帮忙教养着,天经地义。诸位都是体面的娘子,别跟着这等人瞎掺和,别学着四处喧闹学了长舌妇做派才是。”
这番举动,几位年长的太妃自然能瞧出些门道来。
无非是乐嫣借着众人在场,好好折腾一番。
若是旁人,被当枪使自然是心中不愉的,奈何乐嫣到底是长公主的女儿,也算是她们瞧着长大的。
方才那娘子能说会道的嘴,一瞧就知晓往日兴风作浪没少了。
数来数去都是自己为数不多的晚辈,如今被当枪使一回便也没那么难受了。
乐嫣上前几步,对不明所以想要出声阻止的老太妃道:“您别受了惊吓,您不是才问我说我为何名声这般差吗?如今您也瞧见了,不是侄孙女的问题,府上有本难念的经……”
老太妃本来还想问几句,如今一听也是明白了,只能摆摆手道:“你这孩子也是,本该回府解决的事儿,偏偏要闹到人前。”
乐嫣红着眼眶示弱道:“老太妃,我这不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罢了罢了,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想法我是不懂,今日如何我只当是老眼昏花没瞧见这个人来过。别闹出大事儿来,自己处理干净别给你舅母家添乱。”
乐嫣见此,感激的应下。
“哎,侄孙女儿知晓了。”
乐嫣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便在义宁怂恿下,匆匆去了后宅寻郑玉珠去了。
郑玉珠被安置在一处偏僻凉亭之中,附近都被义宁妥善的清空了人,负责捉拿郑玉珠的人手,如今也都换成阿三从侯府带来的仆妇。
郑玉珠不是签了卖身契的婢子,借人家的地儿打人已是十分不妥,乐嫣自然不能再用旁人家的打手打人。
乐嫣去到,便懒洋洋落座在中央石凳上,她好像浑身没了骨头一般,斜斜倚靠着身后的凭栏。
“娘子,瓷器拿来了。”
不一会儿功夫,就见守意屁颠屁颠捧着好几个青花曲口大碗过来,一鼓作气送去乐嫣面前的石桌上。
被人看押在一旁的郑玉珠原本表情还冷静,许是知晓自己朝着乐嫣求饶她也不会绕过自己,是以乐嫣在她面前坐了半晌,郑玉珠竟连眼皮也没掀动一下。
如今见到瓷碗,冷漠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
原以为是将自己关去柴房,或带回侯府处置,不成想她竟是真打算在旁人家的庄子上整治自己? 郑玉珠见到这整整一叠的瓷碗,忽地面色惨白,“你想做什么?!”
乐嫣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小心翼翼将手上绷带扯下,看着手心没有消下去的伤疤,饶是早有准备,仍是忍不住悲从心来。
素白纤细的手,十根指甲盖都透着淡淡的粉白,每一颗指甲都圆润饱满,根本无须涂抹蔻丹,便是最耀眼的颜色。
乐嫣生的并不像她的母亲,可她这双手,却像了一个十成十。
唯一能看出母亲痕迹的手,如今也大变了模样。
一寸多长的口子像一只鲜红蜈蚣浮在她雪白的手心正中。
乐嫣扯嘴一笑,“好了,如今留疤了。”
语音落下,便当着郑玉珠的面,摔碎一个又一个磁碗。
随着一声声脆响。郑玉珠浑身止不住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