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眸在乐嫣身上打量,“你可知昨夜我本可杀了你?”
乐嫣亦是升起狐疑,她只是庆幸自己捡了一条命,如今这人却告诉自己,是他手下留情的??
她自然不信这等鬼话,又听那人道:“说来,我如今见了你才明白过来,嗬嗬,有意思有意思。比起这位贪生怕死的南应公主,你的容貌倒更像是那宸妃……”
那人盯着乐嫣的眉眼,莫名其妙的这番话却叫众人摸不清头脑。
这话叫栖霞又惊又气,只觉得蒙受了奇耻大辱。
她眼中染起厌恶,对着乐嫣命令一般:“你磨磨蹭蹭做什么!快些上来!上来换了我!否则我日后焉能饶过你?”
今日栖霞公主被挟持乐嫣自觉有自己的原因,如今听她这一番话,只觉得栖霞公主当真是该!
她顿时冷笑,再也不管,扭头就欲走,郑玉珠却忽地上前抓着乐嫣的衣袖劝说:“嫂子……今日这人只要你,若是能要我,为了大徵便是刀山火海,我倒是宁愿替公主跑这一糟,遣妾一身为社稷……”
乐嫣一甩手袖甩开她。
郑玉珠妙眸微转,瞧一眼栖霞公主两侧的扈从,皆是一副磨刀霍霍,没办法与歹徒硬搏便要捡着软柿子捏欲要上前将乐嫣直接绑过去换回栖霞公主的模样。
“您不主动去,只怕结果也是一般,何不如给自己也留三分薄面,日后好叫栖霞公主惦记着你的情面。”
面对如此境地,乐嫣身后的暗卫亦是三两步走上前来,几人隐隐形成对峙之势。
“我看谁敢?侯夫人是善化长公主之女,今上甥女,轮得到你们一个个如此放肆?一小小南应只怕还没我大徵一州大,焉敢如此不分尊卑?”
乐嫣紧紧攥起手袖,目光犀利落在一个个人面上。
她的腰肢纤细而笔直,“我符家为朝廷马革裹尸,摧身碎首,我外祖潼关之战更是救下整座城池,三度襄救京城,却不想救下的是尔等忘恩负义之辈!竟想劝我,将我送去被我祖辈折辱的前朝叛贼手里?”
这出闹剧亦是难看,方丈亲自出面,手持佛珠,只对身后武僧道:“老衲答应过侯夫人,遣寺中僧人护卫施主。”
这话一出,仿佛是一颗定心丸。
连大相国寺住持都站在乐嫣这边,众人当即不敢再七嘴八舌,连栖霞身边一个个抽出刀来的侍从都慢慢收刀回鞘。
乐嫣身后的暗卫朝着那歹人骂起:“你等肖小躲藏在大徵境内数十载,无恶不作!只为了今日?那你怕是算盘算错了!本就是南应那群鸡鸣狗盗之辈,栖霞公主才是你的主子,你敢杀你主子?”
听闻此话,场面顿时大变。
众人皆是窃窃私语,连南应的人也是一脸不可置信,这人不是敌人,竟是同盟?
不、不……
怎会,他们不是来求和的么。
如何会又与大徵朝廷动真刀枪?
那歹人听了此话,原本波澜不惊面容像是蒙受奇耻大辱:“休要如此辱没我等!我等当年本该以身殉国,可当真是心有不甘!数十载隐姓埋名四处藏身,纵身在泥潭,亦从未有一日忘却复国之心!只为有朝一日复辟朝廷!”
“可你等!可你等!当年周道渊跑去了黔南,一路害死我们多少忠臣烈士?是他背叛了我们再先!我等悉心竭力盼着复国大业,将殷氏狗贼血脉屠尽,尔等鲜廉寡耻之士却卖女求荣!想要叫这流着周氏血脉的公主生下留着逆臣贼子血脉的杂种不成!呸!”
这话仿佛击碎了歹人所有理智,他面如寒霜,咆哮着冲僧人,“速速将后山门打开!尔等是想看看我敢不敢割破她的喉管?”
“速去,开后山门。”慧觉方丈道。
……
山风凌冽,冷的刺骨。 山下一日之间究竟如何,众人都不得知晓。
只知约半刻功夫,栖霞公主被她的侍从抬了回来,听说那脖子上的伤口不深,只是金枝玉叶何曾受过此等侮辱?早就晕厥了过去。
后寺中又是一番鸡飞狗跳,好歹算是安稳住了。
乐嫣守着才醒过来的春澜,回想起今日过往,仍觉浑身湿透。
春澜安慰她道:“娘子,如今那人走了,大相国寺也暂时安全了。您许久没睡了,如今可以安心睡一觉了。”
安心?如何能安心?
一日外边不平息,她如何能睡得着?
乐嫣神情疲惫,却丝毫没有困意,她实在忍不住,忍不住喃喃起来:“那人今日的话好奇怪,说他本来能杀了我,却放过了我,还说起前朝那妖妃的事儿,我不明白,不明白……”
春澜流了许多血,面容苍白,连反应都比以往慢了许多,她想了好一会儿,问她:“那人约莫多大年纪?”
“约莫挺大的了,四十好几了,只怕也是有了……”
可虽然四十好几,身子骨可是强壮的很。
以往乐嫣觉得,以一敌百之人只是话本中的戏说,可今日见了那歹人才知,只怕他便是其中之一吧!
能在一群护卫眼皮子底下将公主掠走……且下山时脚步生风,挟持着人竟仍是速度奇快。
春澜随口笑说:“许也是他故意这般说的,为了自己棋差一招寻借口……”
乐嫣却仍是睡不着,想着这两日里又是见到尸体,又是见了血,一闭眼都是那些支离破碎的尸体。
“你说人死了后会去哪里?投胎转世么?”
春澜靠着床榻闭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许是不想乐嫣太过伤感。
“谁知呢,许是以另一种方式活着,只是亲人不知晓,也看不见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