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她便提裙往床榻边走去。
由着外边的婢女替她望风。
不出片刻,内室中一声闷响。
竟是献嘉惊惶间,将盛满水的瓷碗打碎。
苍穹夕阳西坠,云霞似锦。
赤红霞光布满天空,将万物镀上一层金黄之色。
如此安宁寂静的暮色中,她置身于窗外落下斑驳光影中,孤零零坐在矮炕上,穿着一身金银丝鸾鸟织金五彩的长裳。
光是一个背影身段,便令人魂牵梦萦。
廊下宫人通传皇帝来了,她非但未曾起身迎君,甚至还将自己往阴影里缩了缩。
她在害怕。
她瘦弱的肩头不断颤抖,像是一只受惊的雀鸟。
皇帝越过一群伏地请罪的禁卫,一脚蹬开一个。
他无心理会旁的,自知晓消息,一路就在焦躁中度过。
如今见她如此害怕,他只能压抑着心疼,走去她身前,凝眉打量她。
外边有阳光,乐嫣却总觉阳光照不到自己身上。
她觉得自己身上异常阴凉。
乐嫣拢了拢袖口,见他朝她面上看过来,连忙抬起袖遮掩住自己的面部。
她垂着头,露出细白的脖颈,仿佛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不敢看他,亦是不准他靠近。
“我无颜面君……”她这般说。
皇帝眸光落在那截裸露在天光下的细颈之上,不知过去多久,才按压住自己心间的怒火。
“禁卫失职该杀。”
“可鸾鸾呢?为何不呼喊一声?”
自禁中听闻她出了事,胸腔中血液海沸江翻,无数难以自持的害怕。
可他不明白,为何她今日从始至终一声不响,八百禁卫,皇城之中,甚至叫那逆贼来去自如。
这叫皇帝忍不住怀疑起来,她是不是亲自帮着那狗东西遮掩?
她是不是……是不是仍对他余情未了?
才不敢唤来禁卫杀他,才想独自咽下苦楚,保他一命?
这般想着,他只觉浑身无力,痛苦,失望。
她若如今还那般的爱他,那将自己置于何地?
乐嫣被卢恒折辱时尚且没哭,一整日都战战兢兢,紧绷着心神处处遮掩此事。 可今日被皇帝这般的一句叱问,她心中枉屈含冤,一直强撑出来的坚强像是要碎了一般。
乐嫣偏过头,死死咬着自己的唇。
她那些诉苦的话,如今说出来,只怕是惹人笑话了去。
她甚至不想与他解释什么,与他自证清白。甚至有些自暴自弃,觉得他嘴上的爱是如此的满,事实上又是如此廉价。
终归抵不过对她的一点点怀疑……
如此,他爱怎样想就怎样吧!她也不想奉陪了!
乐嫣眼中被泪水淹的模糊不清,她卷起袖狠狠擦着脸上的泪,那袖口以金银丝层层叠叠绣着花儿,如今叫她如此大力,雪白的脸上升起许多红痕来。
甚至她狠心的将自己唇上伤口又擦出血来。
皇帝瞧见她衣袖上的点点殷红,这才得以看清她唇上伤口。
他登时瞳孔一震,心间含恨,恨得几乎要呕出血来。
可恨过后,又是无措与心疼。
他叫她停手。
她却不听他的话,像是故意与他对着干一般,反复的恨不得将面上一层皮刮下来。
他终是忍不住,扯着她的手臂,头一次对她大动干戈,狠狠将她的手腕锢在掌下。
力道大的,险些要捏碎她的腕骨。
乐嫣挣脱不出,干脆瘫坐在地上,呜呜的痛哭起来。
无论皇帝怎么问她话,她都是不回话。
只是凄凉的哭。
“你哭什么?”他都还没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