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嫣撞见太后心中忐忑,可如今到了如此地步她并不觉得恐惧,听着太后这番污蔑之言,血液中丝丝点点激□□薄而出。
她冷声道:“玉轴少了一道金印,怎知是真是假?本宫今日若非亲眼面圣,陛下这诏在本宫眼中,便是耳等矫诏!”
她朝着阻拦自己的宫人高声道,亦是毫不服输的满面怒容,拂袖入殿。
一切都与前日她强行闯入显阳宫场景重合。
可那日她还是一人之下深受天子宠爱的皇后,无人敢拦她,更无人敢伤她才叫自己一路闯入了殿内。
可这日,却是另一番景象。
乐嫣才往前迈开两步,便察觉面上一阵白光划过,雪白面容一指之间,被一柄泛着蓝光的尖刃挡住。
高彦昭昔日因着妻子的关系与皇后间十分和睦,多有庇护皇后,可今日看她的眼神冷冽,宛如蝼蚁一般,甚至带着隐隐的不屑。
“娘娘可知闯殿乃是死罪?再入一步,休怪卑职手中这刀无情。”高都统眉眼未抬。
乐嫣堪堪停住脚,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宫殿,眸中映着显阳宫的金碧辉煌,只觉一切刺眼。
她那张脸着实勾人,如今又是这般楚楚可怜泪眼朦胧的模样,换成任一男子只怕都甘愿化作绕指柔。 可太后如今却是恨毒了这张脸。
若不是知晓儿子心中还有她,送乐嫣走只怕是为她提前安排后路,太后只怕恨不能亲手手刃了这等妖物。
“还愣着做什么!将这废后拉下去!立即送走!立即送走送的远远的!”
“本宫要入殿,亲眼见过陛下诏令,必自愿出宫。”乐嫣深深吐息几次,才恢复镇静,冲殿内呼起帝王的名讳。
“殷瞻!”
“殷瞻!”
她悲伤时又哭又骂,只觉遇到负心人,恨不能与他一刀两断。
如今冷静下来,才觉处处透着怪异。
他为何连见自己一面都不愿见?
方才一路跑来,汗湿的宫裙贴在身上,她这一日一夜,当真算历经千辛。
躲躲藏藏换上宫人的衣裳,在婢女掩护下离开护送自己的禁卫,一路奔波只为能来显阳宫见他一面。
甚至来时从台阶上跌倒,膝盖和手心都被蹭破了,隔着重重衣裙,有殷红血渍从膝伤渗出来。
可她并不觉得苦。
有什么苦衷说出来就好,她也不是不知晓前朝那些臣子有多恨自己,又是天灾,又是战乱,黎民百姓本就苦不堪言,如今有多听信那些荒谬天象,自古漂亮的女子遇上天灾人乱总要被安上一个祸水之名……
可他该说啊,说清楚,只要他有苦衷,他是迫不得已……他为了天下为了黎民百姓,他说出来便好。
她不会责怪他。一定不会。
他是一个英明的君主,一切都有他的分寸,他的安排。
她爱一个人,便自然会信任他。
可为何她久久的努力得不到一丝答复,见不到他的人影,一切的恐慌宛如化成实质。
这叫她怎能不上心,绝望?
“我以为……我以为你会信我的……我以为无论如何你都会站在我身后,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如今你做到了哪一点?”
“你如今是不愿意见我,便是连一句话也不愿与我说了不成?”
“你若是今日不见我,我必不会离去。”
“你当时说过,若是你负了我,便叫我自行另嫁,如今可还算数?既要恩断义绝,你何故送我入道?便该给我拟一道废后诏书,我还年轻,总有我的容身之处!”
她的发丝蜷曲贴在脸颊,显得狼狈,可怜。可说出口的话却显得如此无耻无德。
太后听闻,面颊抽动胸口起伏难平,高彦昭亦是满是愤慨,不想再听这皇后说出什么叫皇帝恼怒之言,这等丈夫还没死就想着另嫁的无耻之言,便要押她下殿。
……
嗓间猩甜,眼前金花旋转,耳畔皆是太医跪地请罪之声。
他听着身前磕头,请罪,啜泣,哀嚎,连成一片,此起彼伏的再听不到旁的声音。
皇帝闭眼许久睁开才能看到一点光亮,他微微偏过头去,透过层层宫墙,人墙,晦暗眸光落在窗扉方向。 尚宝德跪于龙塌前,强忍悲痛,“陛下,娘娘来了殿外许久,嚷着要面圣……”
与送皇后出宫甚至到了有些一意孤行的皇帝,闻言似有些怔忪:“不是…令禁卫送走她了?”
尚宝德着实不愿二人因此事断送了情分。
他虽知晓陛下用情之深,此举亦是为了成全皇后,什么出家修道只怕是幌子,总胜过在这宫中守寡,日后受新帝猜忌的好。更遑论娘娘还是那般一个名声,说句不好听的话,如今前朝那些人还不是捡着软柿子捏,知晓新后方才入宫为后,立身难稳,简直是什么屎盆子都要扣去她身上。
以往有皇帝护着,宫外传言总流不入宫里。若是以后陛下去了,娘娘如此年轻,又连个皇嗣都无……可该如何是好?
“禁卫护送娘娘出了宫,娘娘也不知如何偷跑回宫的,您好歹瞧瞧吧,连膝上都是伤,奴婢方才险些没认出来……”
再瞧瞧吧,再瞧瞧许便改了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