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兰芳不悦,攀比心让她放大嗓门维护自家侄子:“大奶奶这话讲的,都是念过书的,怎么就不一样了。”
“我迎春大侄这么标志一个人,还愁找不到小姑娘么?是不是啊迎春。”
宋迎春被杨兰芳点到,没说话,抬头冲女人们笑笑。正说着,刘合欢也过来了,手里挎着篮子,装的也是鸡蛋。
杨兰芳挺起腰杆,中气十足:“我家哥嫂就是不着急的性子,要我说今年春节给迎春相几场,准保明年就抱上小孩。”
说完,她笑得很大声,女人们跟着哄笑起来。
“合欢,你说怎么样”
刘合欢把篮子放到地上:“也行啊。”
宋迎春的手越来越沉,动作迟钝,鸡毛像是焊在皮上拽不开,他把头埋得更深,试图逃避那些讨论。
杨兰芳很得意:“迎春,你说行不行?”
宋迎春抬起头,挤出一个笑容:“好。”
他刚说完,邹良站起来就走了。宋迎春刚刚一直没去看他,只在余光里瞥见邹良僵硬的脸,他走出院子,一转身,背影也看不见了。
宋迎春甩甩脏污的手,去井边压水洗干净,追了出去。
邹良走得很快,他忽然很想回申市,那里有很多话题,结婚生子是最不值一提的。迎春总是不擅长拒绝别人,他一直都知道,而且刚刚那种场景,迎春不答应还能说什么呢?邹良都清楚,可他压不住自己的脾气,他不想听那些屁话,他讨厌杨兰芳刺耳的笑声。
秋收的季节,村道上散落着稻草,两旁的楼顶上有成堆的稻谷,邹良快到家了,听见宋迎春在喊他。停下脚步,他转过身看见宋迎春追了过来,隔着一栋楼房的距离,宋迎春停在邹良面前。
他无措地站在那里,邹良瞬间觉得心头一阵酸麻,闹什么闹,自己怎么这么幼稚。
宋迎春忽然就冲了过来,他飞跑几步扑到邹良身上,张开双臂拥向他。紧接着是一声闷响,又听见哐当一声。宋迎春就着拥抱的姿势垂下脑袋,抱紧邹良的两只胳膊也瞬间松开。
是血,大股的鲜血不要钱似地涌,从宋迎春的后颈上涌出来,浸湿整个后背。邹良把他死死抱住,这才看见宋迎春身后带血的铁锹。
那把锹铲了一个夏天的稻子,天天在水泥地面上摩擦,前端锃亮锋利,不亚于一把刚开刃的好刀。它从邹良身边的楼顶掉落,砸在宋迎春后颈上,豁开一道巴掌长的口子
类似撞击的拥抱、翻卷的皮肉、汹涌的鲜血,像一把把生锈的锯条割扯邹良的神经,心跳打在耳膜上,周遭寂静的吓人,他僵着身体发疯地喊:“迎春!迎春!”
刘合欢伸出手来,示意邹良把宋迎春放下,邹良瘫坐在地上,错愕地看着她。他回想不起来,刘合欢是什么时候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