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记得他妈妈说的话。

    “你爸结婚了，你知道吗？上个月刚办的婚礼，看到那个男孩了吗，那是你弟弟，呵，七岁了，你四岁的时候，你这个弟弟就出生了。”

    “现在知道你爸为什么不喜欢回家了吗？知道你爸车上多出来的玩偶是谁的了吗？知道拍下的那根玉项链，给谁了吗？”

    “我还以为他大半年没见到你，今天会单独陪陪你，没想到，带了小儿子出来。”

    “周乘正，你不是想见你爸吗？去啊。”

    那天是约定好了，他跟他爸见面的日子。

    为什么就这一天，在他面前装一下都不愿意。

    他当时不想下车，但他妈妈那双保养的年轻，做了漂亮美甲的手，帮他开了门。

    他看着他爸爸，牵着那个男孩，喊了他。

    于是他下了车。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周佳白。

    周佳白说的从商场带他出来，也是那次，那天晚上，他们在商场的餐厅吃饭，吃到一半他爸爸出去接了个电话，出去的时候叮嘱他照顾好周佳白。

    他不想照顾。

    他凭什么照顾周佳白。

    因此周佳白从餐厅跑出去，去了旁边的小游乐场玩的时候，他也没管。

    他坐在餐厅，看着人来人往的商场，然后起身，进了旁边的一家衣服店，店里也卖饰品，他觉得有个手链好看，于是买了。

    刚买完，商场上面不知道哪里，传来一声巨响，轰隆一声，接着整个商场陷入一片漆黑。

    周围开始出现慌乱的声音，那个年代的手机，还没现在这么好，不是所有人的手机都有照明，大人们陆陆续续拿着手机，要么用照明，要么用微弱的屏幕光亮，慌张地想赶紧出去。

    四周变得有些混乱，但好在这不是一个大型商场，也不是什么节假日，人倒不是特别多。

    他凭借着别人零星的光亮，看到了扶梯，他往扶梯走过去，然后在混乱的黑暗中，看到了在哭的周佳白。

    他不懂周佳白哭什么，虽然比他小，但也七岁了，不就是周围漆黑吗？有什么好哭的。

    还被人撞倒了。

    真烦。

    他定定看着周佳白，拿着手链袋子的手用力攥紧了下。

    他讨厌周佳白。

    今天一天，他爸一直在逗周佳白笑，还让他让着点周佳白。

    但最后，他还是走了过去，一把拉起了哭哭啼啼的周佳白。

    也没有安慰他，就拉着周佳白，在混乱的人群中，慢慢下楼，慢慢出了商场。

    在快要到商场门口的时候，已经能看到外面的光亮了，他一秒都不想多牵地放开了周佳白的手。

    一出去，就看到了他所谓的爸爸。

    他爸很慌急，一见到他们俩，就立即跑了过去，然后一把……抱住了周佳白。

    看都没看他。

    周佳白本来没哭了，这会一被抱住，就好像很怕地大哭了起来。

    而他，被他爸骂了，说去餐厅也没找到他们两个，说他带着弟弟乱走。

    周佳白什么都没说，不知道是吓懵了没说，还是其他原因。

    他妈妈后来来接他了，坐上车，他把买的手链给了他妈妈。

    他妈妈看了一眼，就放在了一边。

    “以后还见你爸吗？”

    “不见了。”

    很简单，甚至微不足道的事情，周乘正都快忘了，如果不是今天周佳白提起来，他不会从记忆里翻捡出这一片，重新回忆。

    周乘正语气很平静，用一句话概括了这件事：“就是小时候有一次，商场突然断电了，变得很黑，周佳白吓哭了，我把他带出来了。”

    “这样啊。”陈清词说着，瞅了瞅周乘正。

    周乘正说，如果能预先知道今天的话，就不会把周佳白带出来。

    这种话是无法检验真的假的，也没有追问的意义，可能是一句气话，也可能是周乘正真的讨厌周佳白，又或许，周乘正根本不想让周佳白记着他的好。

    论迹不论心，不管怎么样，至少周乘正把周佳白带出了漆黑的商场。

    “怎么了？”周乘正看他。

    “重来一次，你真的会不管他吗？”陈清词想了想，还是问了。

    没有追问真假的意义，但有让周乘正知道他想法的意义。

    周乘正默了下：“你希望我管的话，我就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