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枫终于把目光从那栋居民楼上收回来,厂里最后一点灯光也逐渐暗淡,沙石地上又爬满了阴蓝色的灰暗。
“那后来呢?”谭枫问。
“后来?”
“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顾嘉言微微点了点头:“公司做大之后,我和你爸爸就想着给他们提供更好的工作环境,专业的器具,包括员工宿舍,员工食堂,来我们公司应聘入职的也越来越多,累积下来一年所需要的额外开支高达百万。一年两年还好,越到后面公司董事的反对意见也逐渐变大,他们并不认为公司每年额外支出的这笔费用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包括社会舆论……总说你爸爸这么做,是贪图残疾人的廉价劳动力,是作秀,是为了合法减税,拿国家补贴。”
听到这,谭枫猛地转过头:“什么?”
他还处在易感期,微妙的情绪变化都能引发信息素的涌动。顾嘉言安抚似的摸了摸谭枫的手背说:“这个社会总有人在恶语相向的。他们做不来的事情,也不会希望别人去做到。”
工厂后面的居民楼里慢慢亮起了灯光。
一盏接着一盏,暖黄色的光调从钢筋混凝土中间漫过来,人影幢幢。
谭枫终于在长久的沉默中渐渐缓过神。
顾嘉言依旧安抚着他的情绪,微微笑着坐在身边。
她太过平静,仿佛自己并不是亲眼见证谭鸿铭这近十年来所作所为的身边人,而只是给自己的孩子讲述了一个故事。
“所以……”谭枫正想说点话,开口却发现自己嗓子哑了,只得偏过头咳了两声再继续说:“我爸的意思是让我——”
“这让你爸爸亲自跟你说。”顾嘉言打断道,“你爸爸一直是一个有事就憋在肚子里的人,他知道这条路走起来艰辛,所以这么多年从来没跟你提过这些事情,他也不想让这些腌臜事过早的影响到你。啊,还有你一年前的作文比赛……”
笃笃。
车窗被人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