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角落,有只缩小身子,把自己团成团的少女。被子严严实实捂在身上,离他老远。
苏长柒抬眼看去,忍不住露出失落的神色。
莫非,是因为昨晚听到他的试探,特地拉开距离,以此作为回应吗?
苏长柒垂眸,无声地叹了口气。
窒息和意识恍惚愈发沉重,他的灵窍仿佛有千疮百孔,时而麻痒,又时而剧痛,很快便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
苏长柒起身,衣服都来不及披。他不敢打扰叶沁竹,跌跌撞撞往外走。
出屋时,手上已多出把长刃,预备在意识尚未被吞噬前,向往常一样行事。
“你做什么,住手、住手!”
裴述的声音。
他已经关闭水镜,又在对着叶沁竹的血仔细研究,见到苏长柒,慌忙上前阻拦。
裴述:“你心脉刚愈合,必须以灵力稳定滋养灵体。再破开一次,那可真是神仙难救。” “你也不希望她忙碌一晚,最后做了无用功。”
说话间,手中银针飞出,刺入苏长柒的心窍,带出丝丝缕缕的黑气。
魔息泄出,苏长柒紧抿薄唇,极浅地呼吸。他像是轻松了些许,但也仅仅是一分一毫,握刃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他拼命站直身体,将力道施加在刀柄上,靠着裴述最后说的那句话,抑制自伤的冲动。
脸上却不露出痛苦,在裴述看来,眼前人和寻常时无异。若非他经受过无数饱受魔息折磨的病人,还会以为苏长柒无病无痛,只是晨起来散步而已。
裴述:“我知道这是杯水车薪,但先前的药早用完了,现在你也成了这般模样,更不能重新制药。你要想活着,只能忍耐,直到我想出新的办法。”
苏长柒低头,看向锋利剑尖:“无需如此多心。”
他清楚自己的状况,照这样下去,清醒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
体内魔息的速度无法遏制,苏长柒不敢保证,明天他是否还能醒来。
裴述:“……”
他无话可说。他看见苏长柒救人,震惊之余,不免懊悔于自己长期对苏长柒的看法。裴述想要表达自己的歉意,可他先前做过许多事,道歉什么的,只能是遥不可及的空谈。
想起叶沁竹的事,裴述试探:“肃玺,她的血……”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住口,
“我什么都没说,您不要冲动!”
苏长柒看也不看他,长指拨动,代表心誓的阵盘又一次调出。
裴述:“我不会与她说的。再者,修真界中魔息者早就全部清除,对外说也没有用处。”
他试着阐明道理,避开心力的大量损耗。可无论他怎么说,苏长柒的目光仍然不善。
苏长柒:“我不信任你。”
裴述:“……”
苏长柒:“好了,再补一个心誓吧。”
裴述尚未反应,二人的对话,在一片锣鼓喧天中结束。
裴述暗暗感激来者救命之举,而苏长柒则迅速去掉银针。
敲锣打鼓,鞭炮齐鸣。欢乐的气氛由远及近,几乎要冲开沉闷的雨季。
第三声锣响的时候,里间房门大开,冲出名打扮得体的少女。她换上崭新的紫金衣,竖起漂亮的发髻,连俏丽的脸蛋都经过精心装点。
叶沁竹:“来了!”
一脸紧张,闪亮亮的杏眼直扫过去,看向长廊尽头的行宫正门。
“阿七赶紧换衣服,到我身边。裴长老是替补灵子,里间待着,送七星盏的人很快就会来。”
叶沁竹:“林翎呢?他到底去哪儿了?”
从裴述出现后,林翎就不见踪影。难道由于仙魔不和,裴述来前,顺便把林翎给处置了?
叶沁竹下意识地去看裴述,还未收回目光,就见那位曾被她一脚踢开的女管事,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圣女殿下,少尊过来了。”
叶沁竹不置可否,收回视线,准备开演。 身边的人忽然开口:“无需紧张。”
叶沁竹机械转头:“我没有。”
话出口,看到自己倒映在男子眼中的模样,不禁闭上嘴。
哪里没有紧张,她都在发哆嗦了。
叶沁竹目光飘忽:“没事,不过是人多了点。和最开始没区别,我能演好。”
苏长柒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无需太过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