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吧。”女子淡淡叹息了一声,素白柔夷撂下了车帘。
侍卫紧紧跟着,沈灵书有心想再置办什么也抽不出空,但她又不想回去,便把备给公主的礼物交给了门童后在外面漫无目的的闲逛。
她看着街道酒肆商铺林立,贩夫走卒,炊烟袅袅,心中油然而生一股眷恋之感。
除了扬州,她在这上京城待的时间最多,几乎占据了她年少懂事初尝情爱后的所有时光。
爱恋,失落,麻木,怨憎,平静,贯穿了她整整四年光阴。
如今要和这样一座城说再见了,她心头一时唏嘘,百感交集。
这一转不知不觉便到了黄昏,夕阳好像知道她要走,舍不得落一样,满湖荡漾金色的余辉,浮光跃金。
另一头,刑部里边挤满了人,比前段时候一日断了整整三个案子那天还要热闹。
不为别的,驸马爷为了自家小妾表哥的案子在衙门闹了整整一小天。
刑部侍郎郑思冷声道:“赵大人想要徇私也看看地方,这不是你们户部!” 赵怀远不依不饶:“这案子疑点颇多,为何郑大人这般着急定案,事有不公,难不成本官还不能伸冤了?”
郑思道:“苦主的切结书写的清清楚楚,柳超打死人也被当场看见,人证物证俱在,赵大人以为我们刑部很闲,要陪着你们赵家在这打官司?”
“昭景公主到!”
门外传来了衙差役声音,赵怀远心头一愣,转过身看去,不远处亲卫宫女簇拥着当中一华贵少女,正朝廨房走来。
少女服制华美,环佩叮当,行走间如仙姿玉态,华容婀娜,就如同当年他在长街上看见她随圣人游街时一样。
一见倾心。
廨房内众人皆缓缓行礼:“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夫人。”赵怀远脸上浮现笑容,凑了上去。
陆月菱黛眉拢起,娇声道:“赵怀远,你闹够了没有!”
赵怀远被她训斥惯了,此番又是他无理在先,倒是没有太生气,只是体贴细微的想握一握她的手,替她暖一暖。
陆月菱不漏痕迹的躲开了,随后走到郑思前,语气有所缓和:“郑大人辛苦了,这案子您秉公处理便是。”
郑思忙不迭行礼点头。
他是太子一手提拔起来的,此事涉及太子亲姐夫家的事,他替公主委屈还来不及,自然会“秉公”处理,更遑论柳超打死人是事实,只是在刑罚和流放几千里上需要考量罢了。
“夫人!他怎么说也是素云的亲哥哥,你……”
陆月菱挑眉,凤眸噙着讥讽:素云的哥哥,跟本宫有什么关系?你丢人丢到这,还嫌不够?你不要脸,我陆家还要脸!”
“你!”
两人对峙之际,外面突然一阵地动山摇之声,重重的脚步“唰唰”走过,月亮门处突然出现许多殿前司禁军,朝的方向好像是大理寺。
陆月菱美眸凝了凝,大理寺——
她脚步迟疑了一瞬,便朝外走。
她一走,赵怀远又找郑思开始墨迹,刑部下属员外郎同赵府的人推推嚷嚷,吵个没完。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陆月菱心底隐隐不安。
盼烟小步跟着,唇边安慰道:“殿下,怕是您想多了,大人是天子近臣,又手握权柄,怎会有事呢。”
陆月菱摇头:“你不知道,从来都只有大理寺和京兆府带兵抄家的,我从来没见过父皇身边的殿前司这般架势,除了那次七皇叔谋逆。若不是他带兵抄家,那便是他被……”
陆月菱不敢去想。
他政绩斐然,从不结党,为官几年来兢兢业业。
殿前司要动的,会是他吗?
盼烟听着话茬不对,顿时快步拦在了小公主前边。
她分析利弊:“殿下如今是赵家妇,若真是祁大人犯了事,殿下还能做什么呢?若传出去,朝野非议,圣人是会斥责殿下的呀!”
陆月菱咬唇,美眸微颤,“他曾经为我徇私过一次,我,我只去看一眼,也许不是他呢……”
这话她说的也没底气。 那位大理寺卿幽居简出,又年事已高,甚少管事,大理寺狱如今都是祁时安说了算……
廨房内,殿前司指挥室顾愈之手持圣旨,走到祁时安身前,语气沉沉:“祁大人,接旨吧。”
祁时安面色从容,放下手中呈文,撩起袍角,双膝跪地,低头道:“臣接旨。”
顾愈之摊开圣旨,声音洪亮: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大理寺少卿祁时安,德行有亏,不思敬仪,结党谋私,此乃大不敬之罪,惩流放常州,任常州府知州,任期三年,望尔今后诚心悔过,钦此。”
“祁大人,你可认?”
祁时安低着头,随后双手将头顶乌纱拿了下来,又解开腰间玉带,褪去绯色官袍,只穿着单薄的月白色亵衣,一字一句道:“臣认。”
这一跪,跪碎了他数年寒窗苦读,任职后多次死里逃生,不眠不休的案牍公务换来的满身殊荣。
顾愈之颇为可惜:“祁大人,你千不该万不该在金銮殿上公然站队,虽圣心偏属于太子殿下,可你大理寺狱率属于圣人直辖,你那日站东宫未免,未免太明显了些!满朝文武看着,圣人也没法护着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