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书转过头对采茵嘱咐了几句,让她抱着岁岁在偏厅坐着,随后自己整理了一下容色,去了正厅。
高座上的林老夫人带着褐色的抹额,衣着富贵,满头发丝虽银却梳理的一丝不乱,此刻正在低头垂着目,拨弄着手中茶盖。
身边的丫鬟将沈灵书带进屋后便关上了门,去老夫人身前站着。
沈灵书福下身子,语气温婉,“沈家女见过老夫人。”
堂下的的女子一身浅碧织锦罗裙,身段纤秀窈窕,五官生得非常精致,肌肤莹白,尤其是那一双漂亮的眼睛,看向她时仿佛有光华流转,鬓间只别了一根珍珠鎏金步摇,婉约纯然,仿佛一块上好的璞玉。
林老夫人看着沈灵书的容貌,心道,太子栽在这等女子的身上,也不算她家窈姐儿输得冤枉。
上京城内这么多高门贵女,若说穿着打扮,这沈家女或许不是最华贵的,可这身段相貌,她却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
林老夫人放下茶盏,手臂在空中抬了抬,示意她起身,“沈姑娘客气了,只是日后,你或许要改口,像窈姐儿那样叫我一声祖母了。”
沈灵书袖子里的小手不安的捏了捏,这她属实是有些心虚。
刚刚在大理寺廨房内刚和人家亲孙女的未婚夫做了那种事,甚至她唇上的口脂都被他舔舐的差不多了。 本打算一别两宽,如今这种局面,她倒是也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沈灵书硬着头发,甜甜的叫了句祖母。
坐下后,有下人给她上了茶,林老夫人这才同她缓缓说道,“二姑娘同太子殿下的事,我也从我们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在朝为官的打听到了些。本以为太子此次回京会向圣人请旨与你赐婚,却不想这婚旨落在了我家三姑娘身上。林家几代忠梁,有圣旨下来不得不从,只是太子殿下为了你在江南屠了几十口子百姓,老身便知殿下心里有你,不知道二姑娘如今心里是怎么打算的?”
沈灵书美眸凝了凝,林老夫人这是在替林三姑娘要一个说法。
毕竟她与陆执纠缠了多年,还有了孩子,若是林三姑娘嫁了进来,夫君的心里却全都是另外一个女子,也是蹉跎了她一生。
可若是太子刚刚没去廨房,她还可以挺直腰板,平心静气的说一句与太子再无瓜葛……
沈灵书抬眸,将话茬丢了回去,“既已入了林家,享受了林家的庇佑,林书全凭祖母决断。”
林家嫡二女林书,祁时安给她的新名字。
林老夫人锐利的眼神笑了笑,倒是个聪明的孩子。
只是她总觉得,太子与林家的这门亲事未必能成。太子放在心尖护着的姑娘,舍得娶了别人?
她们林家不过是圣人与太子斗法的一个筹码。
圣人这是在敲打太子呢。
林老夫人顿了顿,说出了今日心中所想,“祖母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那便是如若窈姐和太子真的成了婚,你从此不能再见太子一面。你也别怪祖母狠心,这样做,对你们三个都好。”
沈灵书当即颔首,一口应下。
心中暗暗骂了太子一顿。
刚刚是谁在自己面前大言不惭的说,“我若是想娶你,必不会让你为难。”
男人的话果然只能听听不能信,都是骗人的!
从林老夫人那出来后,沈灵书又依次去拜见了后院女眷林夫人,林家长媳薛氏。
林阁老只娶了一房正妻便是母家是东昌侯的林老夫人。老夫人身下所出一子二女,长子林庭如今在大理寺任职寺正,官居五品,二女儿生下来身子骨弱便被送去了佛寺养着,于十年前香消玉殒,林家上下悲痛欲绝。佛家讲究着清净之身,便如落花一般,无牵无挂的走,是以这件事京中并无人知晓,这也是沈灵书能充当林二姑娘的原因。老夫人只说是身子骨将养好了,从佛寺重新接了回来。最末的便是林三姑娘林窈,今年十六,正是女儿家最好的年华。林窈今早去城郊的卧佛寺上香,要明日这个时候才能回来,便也没能见到。
林夫人同她道明儿早一同去城门口接三姐,沈灵书恭顺答应。
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她终于松了口气,采茵正在哄岁岁喝奶糊,见姑娘回来了顿时抱着奶娃娃起身,看见沈灵书的脸色一般后,有些担忧问道,“姑娘,可是老夫人为难您了?”
“没有。”沈灵书摇头,接过了岁岁,任那香软温热的体温在她怀中打滚。
“阿娘,什么……时候还能能,见到耶耶捏……”岁岁揪着她腰间的荷包,小奶音断断续续嘟囔道。
沈灵书听到这话更头疼了。
刚刚被林老夫人那么一问,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段关系了。
可女儿是自己的,该哄还是要哄。沈灵书臂弯晃了晃,温声道:“娘亲也不知道,不过岁岁乖一点就能见到了,好不好?”
岁岁咬着自己的手指头,“嗯嗯”了两声,唇齿不清的,“岁岁乖……”
傍晚,沈灵书在窗边伸了个懒腰,轻轻捶了捶腰随后出去走走。
拨给她的这间院子小巧别致,粉墙黛瓦,院子里植了好几颗杏树和桃树,绿柳袅袅间,粉白的花瓣随风“簌簌”扑落,像是下了一场香气扑鼻的落雨。
她走在白玉石间上,看着天边最后一点夕阳渐渐散了去,美眸也闪烁着一抹不安。 陆执,他会怎么做……
——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去,东宫的管事周正按照惯例去询问凌霄,今日晚膳的食谱殿下那边可有示意新增些什么,却被凌霄食指抵唇,“嘘”了一声。
“殿下出宫了,周管事正常上菜即可。”
周正心领神会,顿时退出了长定殿。
殿下不在,还要正常上菜,那就是为了不引人怀疑,也从侧面证实了殿下是微服出宫!
亥时一刻,沈灵书刚沐浴后,只着了一件桃色亵衫,靠在西屋的美人榻上用帨巾绞头发。
她今日有些着凉,怕染上风寒,便让采茵带着岁岁去东屋暖阁里的架子床睡了。
房门关着,不过楹窗被沈灵书拿窗横支了起来。傍晚有些余温,她打开窗子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