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虔诚地吻了吻她的手臂。
从净室回来后,沈灵书被他横抱着,杏眸困倦睁开,声音软糯轻细,“陆郎,几时了?”
陆执听得眉眼舒展,却闷不做声。
“陆郎?”小姑娘得不到回应,又唤了声,这会儿她有点醒过来了。
陆执抬脚抵开了门,将她轻轻放在架子床上,才低声开口,“爱听,多唤几声。”
沈灵书有些羞恼,自己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将脸埋在丝衾里。
男人拉开丝衾,捏了捏那不施粉黛的小脸,见她困了,想了想还是嘱咐道,“再过十日便是夏苗,孤要同鸿胪寺卿商定夏苗的地点,还有接待祁国皇子公主及使臣的诸多事宜,可能会很忙,不能常常来见你。孤回头让凌霄送只信鸽,你若是有事便飞鸽传书。”
陆执顿了顿,“没事也可以传。”
沈灵书小手勾着他的食指,轻轻“嗯”了声。
陆执又道,“解除婚书的事可能要等到夏苗之后了。父皇面前,与祁国此番交涉往来是头等大事,便是长姐和祁大人的婚事也一同推到了夏苗以后。袅袅,你放心,孤没有对你空口许愿,这件事孤放在心上,你别多想。”
男人想得熨帖,沈灵书哪还有别的话说,只是贪恋着把玩他的指节。 陆执见她低头专心捏着自己的指腹,半点话都没听进去,唇角略略提起,“不过若是袅袅等不及了,孤也不介意再去向父皇请旨,见面,也不必这么麻烦了——”
小姑娘听得心跳漏了一拍,急忙起身,雪白藕臂勾着他的脖子,声如蚊呐道,“不急,不急……”
陆执手臂放在她的细腰上,柔柔地,吻了吻她的眼底,“睡吧。”
——
林府万籁俱寂,进入了人定,廊下暖黄色的灯笼都跟着打起了盹。
与此同时,望楼那边歌舞升平。祁时安被陆澜拉着来吃酒的时候,让下人去宫里给大公主报了信儿。
望楼三楼,视野最佳的包厢内,屏风前四位女子轻歌曼舞,一旁有个琵琶女执手鼓弹着,陆澜和祁时安的食案并排而设。
酒过三巡后,陆澜抱着祁时安的手臂哼哼唧唧唠叨着没完。
祁时安听得头疼,将人从自己身上拖了起来,只是面虽冷着,可那清隽的眉眼染上了几分风月,倒是没有素日的清冷疏离。
他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要么,遵照圣人的旨意娶了相府的四姑娘,要么,你现在回祁国去找云姑娘。二选一,你选吧。”
陆澜被他问得捋不清思路,掰着手指头盘算了半天才把话顺明白。
许是夜色浓重,许是酒气上头,许是云霜实在伤他太深,陆澜甩了甩头,语气沉闷着,“娶,我娶妻成家还不行么!”
祁时安点了点桌案,再次认真道,“殿下,你可要对你这话负责。换句话说,你若想悔婚,现在还来得及!”
游在两个女子之间摇摆不定,对三个人都不好。
今夜,他非要陆澜做个了断。
陆澜摇摇晃晃的捏着酒杯,一饮而尽,烈酒过喉,辣得他微微皱眉。
他蓦地想起了漠北。
天很蓝,云很低,除去一望无际的草原,便全是自由自在的风声。
再后来啊。
脑海里那些有关北地的过往,竟也渐渐变得模糊了。
对啊,这里不是祁国了,这是大邺,是上京城!他也不再是那个无所事事的质子,他是邺朝的七皇子,他是陆澜,他再也不能随心所欲的爱着一个人了。
何况,那人本不值得他爱。
陆澜好像一下子就想通了。
“老师,我娶。”
祁时安沉声问,“真的?”
陆澜:“比真金还真。”
祁时安抬臂朝门口摆摆手,小厮顿时明白朝一旁的屋子走去,恭敬的敲了敲门。
不多时,门牗被一截雪白皓腕打开,陆月菱走了出来,看了眼身后鹅黄色衣裙的女子,打趣的笑了笑,“怎么,眠眠,害怕了?”
陈幼眠闻言,耳根处有些泛红,心怯的垂下眸子,软声道:“公主,您别取笑臣女了。”
“好好好,知道你胆子小,不逗你了。”陆月菱拉着她软绵绵的手,并肩朝外走去,“只是隔着屏风后遥遥一望,你对本宫的七弟可还满意?” 陈幼眠自幼胆子小,素日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若是有事出门了也必定会赶在傍晚前回家,是京城中有名的乖乖女,就连这望楼也是陆月菱硬拉着她来的。
此刻二楼下歌舞婉转,人声鼎沸,陈幼眠心跳得厉害,脑海里却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刚刚的场景——
少年临窗而坐,紫袍金冠,眉眼透烈,姿态桀骜,就像是离她很远的窗外的风,一举一动,都带着恣意。
这门亲事刚落到家中的时候,祖母,母亲,阿耶,哥哥嫂嫂,还有长姐专门将她拉去花厅探讨此事。从七皇子的出身,母妃在宫中的品行,他这个人的生平喜好,行事作风统统聊了个遍,她听得害羞就跑出去了。后来晚上睡觉时母亲到她房中又特地问了问她愿不愿意,那时她只是说想先看看七皇子长什么样子再说。
如今见到真章了,她在闺中见过的男子本就甚少,陆澜又生得不凡,她自然满意,便就羞赧的轻轻“嗯”了声。
陆月菱推门进去的时候,祁时安已经走到了门口,两人目光心照不宣的对视,她笑得妩媚,他微微挑眉。
“见过大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