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氏的父亲窦毅在隋朝虽拜定州总管,隋文帝常常说非常信任窦毅,但窦毅在隋文帝篡北周的第二年就故去了。
襄阳长公主也同年去世。
而在他们去世的前一年,隋朝刚改朝换代,外祖父和外祖母就急匆匆让才十一二岁的母亲和父亲完婚。
更巧的是,窦氏仅剩的兄弟窦招贤刚袭了神武公没多久,也突然病逝。
北周武帝的遗孀武德皇后,也与李玄霸的外公外婆同卒于开皇二年。
北周的武德皇后是突厥可汗的女儿,曾被北周武帝冷落。窦氏劝说舅父厚待舅母,以安突厥的心。北周武帝听从了外甥女的谏言,才对武德皇后友善。武德皇后十分感激和喜爱窦氏。她与北周武帝并无子女,便把窦氏视作亲女,窦氏也和舅母很是亲近。
虽说没证据是隋文帝下手,或许他们都是因为隋文帝屠戮宇文皇室满门,惊惧得病而亡。但李玄霸站在后世人的角度阴谋论来看,惊惧而亡,也算一种逼死吧?
武德皇后身为当时还没分裂的突厥可汗的女儿,嫁妆极其丰厚,全是从现在还未畅通的丝绸之路彼端运来的珠宝香料兽皮。
武德皇后将自己所有的嫁妆都留给了窦氏。
隋文帝和独孤皇后没有对武德皇后的嫁妆伸手,还大方地给窦氏多添了些。 所以窦氏虽然没有亲近的同辈长辈了,但嫁妆之丰厚,连公主都不能比。
世人原本嘲笑李渊雀屏中选,却娶了一个孤女。
待看到窦氏的嫁妆,窦家又出面为窦氏撑腰,直言一族皆为窦氏娘家,世人这才从嘲笑转成羡慕。
李玄霸觉得,如果外公外婆和舅舅们还在的话,或许他们见到母亲在唐国公府的生活,在对外人夸赞母亲贤惠孝顺的同时,也会私下安慰母亲吧。
李玄霸还知道,母亲在开皇二年突然从天之骄女变成孤女,心里对隋文帝肯定有怨气。
父亲应该也知道,所以才斥责母亲不可再提北周武帝的事。
其中的事很复杂,很严重,是李世民和李玄霸两个小孩不能插嘴的。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父亲又训斥了母亲几句,直到母亲眼眶微红时才结束。
本来一家人欢快的出门气氛,变得沉郁起来。
李渊有公务在身,窦氏独自带两个孩子去郑家做客。
倒不是李渊不愿意请假陪他们去,而是郑家想要窦氏单独去。
这大概也是“考验”的一环。
李世民把头伸出车窗外,挥手和父亲作别后,对母亲道:“娘,我一定给你争气!”
窦氏拿出小银镜补了补眼角的妆,已经恢复了雍容慈祥的微笑:“好。”
李玄霸手指头在袖口里动了动。
原本他和二哥一同做好这朵花之后,见李渊在给母亲描眉,没好意思拿出来打扰父母。
他深呼吸了一下,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盒子:“娘,这个贴在眉间,比朱砂更漂亮。”
李世民立刻道:“是我和阿玄做的!阿玄之前还不好意思拿出来,哼,还不是拿出来了。”
窦氏笑道:“娘看看。”
她把小盒子打开。盒子中竟然是一朵半透明的莲花。
窦氏惊讶道:“真漂亮,是什么做的?!”
李世民捂着嘴笑:“是我和阿玄在庭院里抓的蜻蜓翅膀染色后做的。阿玄一边捉蜻蜓,一边说我们好残忍,扑哧。”
李玄霸正色:“确实残忍。”
然后他低声道:“但也确实好看。”
窦氏笑道:“直接贴在眉间,像贴花黄一样?”
贴花黄古已有之,即用黄色涂料把额头涂成金黄色,或者贴上金黄色的花瓣。但这一般是未出阁女儿的装扮。
李玄霸道:“传闻南朝寿阳公主曾在眉间装点梅花,称花钿。花钿其实在先秦时就有女子如此装扮,只是现在不兴盛了。”
李世民抱着窦氏的手臂,声音黏糊糊道:“娘娘最好看,娘娘贴了花钿,让花钿重新兴盛,我和阿玄好在铺子里卖花钿。这是阿玄说的!”
李玄霸一愣,然后恼羞成怒道:“我只是开玩笑!”
李世民嘲笑:“就是你说的,敢说不敢当,阿玄不是大丈夫。” 窦氏扑哧笑道:“好好,娘娘帮你们卖花钿。用水贴吗?”
李玄霸先瞪了李世民一眼,然后拿出一盒透明的骨胶:“今天用这个,更牢固,免得掉下来。”
窦氏垂下头,李玄霸小心翼翼帮母亲把花钿贴在额间。
他和李世民一起糟蹋了很多蜻蜓,粘贴出了层层叠叠的立体效果。
李世民把车帘拉开,让阳光映射到母亲的额间:“娘娘!花钿在发光!真漂亮!”
窦氏看着银镜中自己额间那朵漂亮的花朵,微笑道:“是啊,真漂亮。”
李世民和李玄霸对视一眼。
李玄霸:【娘终于开心起来了。】
李世民对李玄霸竖起大拇指。这是弟弟教给他的夸赞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