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之间,张太医提着药匣子慌慌张张地赶来。
跪安之后,他疾步向前,隔着丝帕为柳烟钰诊脉。
胥康坐在床侧,凝儿站在张太医旁边,曾泽安则在太医身后,玉姑姑趁大家不注意,也刻意向前凑了凑。
五个人几乎将柳烟钰给团团围住。
玉姑姑仔细瞧了瞧柳烟钰发白的脸,眉头轻轻紧了下。
心里话,秦夫人怕是说错了吧?
这个长相,算丑吗?
张太医食指轻轻搭上覆着丝帕的细腕,侧头倾听,表情严肃而认真。给宫里的贵人们诊脉是他赖以生存的技能,必得切准了看对了才能得到赏识,万一有个什么差池,脑袋搬家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一会儿之后,张太医的眼睛突然跳了下,表情里涌起一丝难以置信,他轻抬起食指,换了中指,重新覆到细腕之上。
表情比刚才还要认真几分。 又过了片刻。
他缓缓抬起了中指。
两手慢慢垂到身侧,躬行着后退几步。
胥康眼中早已涌起不耐之色,他沉声问道:“张太医,太子妃倒底怎么了?”
针鼻儿大小点病,却要耗费这么半天。
这张太医实在是啰嗦。
张太医觑眼他的神色,再瞧眼一旁神色殷切的玉姑姑,有些难以启齿。
胥康声音拔高,“说!”
太子妃晕倒这种小事,他不担心皇后娘娘知情。
传遍宫闱也无甚大碍。
他这一声吓得张太医浑身哆嗦,遂抿了下唇,喏喏禀报:“太,太子妃,有喜了!”
话落,屋内静寂一片。
张太医额间的汗瞬间便涌将出来。
他这已经是收着了,连“恭喜”两字都没敢说出口。往常这宫里,但凡是遇喜,都是天大的喜事,他每每搭出喜脉,恭喜之后必是大大的赏银。
可今天,他心里慌乱得很,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似的。
玉姑姑抬眸,一瞬惊诧之后便是喜形于色,顾不得瞧后头会发生什么,乐不可支地跑回去禀报。
曾泽安眼前一黑,差点儿晕倒。
别人不知道太子,他是近侍,心里最清楚。
这孩子,是天是地,是太上老君的,也绝对不可能是太子的。
更何况这太子妃本身就不是太子亲选,而是皇后娘娘从中作梗硬塞进来的。陈之鹤曾有想法将她斩杀,是太子不想节外生枝,才饶她一命,万万没有想到,竟出了天大的纰漏。
胥康不耐的神色在听到太医的话之后,猛地抬眸,眼神里仿佛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
他瞳孔紧缩,难以置信地喝问:“什么,张太医,你刚才说什么?”
张太医心惊胆战,光凭太子这毫无温度的一句话,他便断定,今天这“惊喜”怕是只有惊,没有喜。
他汗意涔涔,硬着头皮重复:“太,太子妃已有身孕。”
声音很轻,几不可闻。
他初诊出孕脉,自己不信,遂再诊了遍。
凭他多年从医经验,这喜脉千真万确。
绝对错不了。
寒光闪过。
一柄长剑指向柳烟钰的颈侧。 凝儿惊呼一声,跪倒地上。
怀其他男子的孩子嫁入东宫。
死罪难逃!
凝儿整个人已经吓傻,她感觉天塌地陷。哪里还有以后?今日便是死期。
张太医和曾泽安也慌张至极,两人呆呆站着,皆是一动不动。
这等奇耻大辱,寻常男子尚且不能忍受,更何况是尊贵的太子?
只有杀之而后快!
许是感觉到危险,一直闭眼躺在榻上的柳烟钰,眼睫扑闪几下,缓缓睁开了。
刚才的她已经是半朦胧的状态,张太医的话,恍若梦幻般响在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