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天空飘起雨丝,不到傍晚,风雷振作,雨势渐大。

雪宝搬张小木凳到檐下,揣起双手坐在上面看雨。

落雨顺瓦片滑下屋檐,噼啪噼啪打在地面,砸出水花,一点点溅湿精致的绸面绣花鞋。

雪宝缩缩脚,起身回屋,片刻后捧着一杯热茶出来,膝盖推着木凳向里挪了挪,避开雨点重新坐下。

雨声越来越急,烦闷的声音吵得柳寂抛下书卷,抬眼透过竹帘就看到雪宝轻轻摇晃的脚丫。

他拿件披风出来,将人严严实实裹进里面,十分不悦地凶雪宝:“还喝着药,又来淋雨。”

雪宝甜甜往爹爹怀里拱着撒娇,嗅见他身上的墨香,听着淅沥雨声心情愈加轻松畅快。

雪宝幼时由母亲独自抚养,母女两个住在平山县城外的村里,每日靠推车进城卖豆腐过活。

从很小的时候起,雪宝就被母亲放在豆腐车上,在车轮“吱呀吱呀”的声音中走过长长的路,风雨无阻。

晴天尚可,雨天则颇为难熬。

道路泥泞,车辙陷入厚厚的淤泥之中,母亲费尽全力才能将车推出泥涂,结果轱辘裹满泥浆,拌在松软的道路上更难推动。

小小的雪宝就很懂事,总会跳下车帮忙。

千辛万苦回到家,困顿的生活也并不能使人喘息。

她们的家是一座破旧的茅屋,屋上的茅草动辄被风吹去,剩下薄薄一层,无法御寒,时常漏雨。

土坯筑就的墙壁也不十分坚牢,几个破洞,母亲只能以茅草堵塞。

阴湿泥泞是雪宝幼时对雨天的所有印象。

后来被爹爹收养,才慢慢从鬼魅般时刻如影随形的湿暗中挣脱,能单纯以欣赏的角度去看雨。

爹爹是她的救赎,雪宝一直都知道。

不光在母亲去世后抚养她长大,更将她从生计与灵魂俱荒芜贫瘠的世界带入另一番天地。

如此依赖爹爹,仅是因为贪恋衣食无忧的生活么?自然不是。

哪怕跟随母亲生活的岁月无比拮据窘迫,雪宝也常常怀念母亲,怀念她单薄却温暖的怀抱。

母亲在记忆中越来越模糊,雪宝只能借潮湿的阴雨天稍稍追觅潜藏于冷暗的残影,并提醒自己牢记爹爹的好。

从前时刻铭记爹爹的恩德,是为以后好孝顺报答。

现在呢?

雪宝已经无法接受只给爹爹做女儿了。

早在不知何时起,迷糊安静的小丫头就对他生出和乖顺温和的好脾性截然相反的占有欲。

“早上刘家嬢嬢说的爹爹帮过忙的事,是什么?”雪宝脑袋贴在爹爹胸前,闷闷不乐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