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初次来幽州。”女子语气笃定。
女子肌肤雪白,眼窝微陷,典型的胡女容貌。这种相貌并不耐老,她眼角有些浅淡的纹路,年纪显然已经不小了。但岁月未能钝化她的气韵:她的容貌,想必在盛年时极为艳丽,此刻也还是很有几分凌厉。
伯禽张了张口,想要质问这个女子,却只低声答道:“是。”
他胆子向来不大,虽然被带到幽州的途中没受伤害,但如今深入贼兵的后方,怎么可能不害怕?况且他一路操心幼弟,只怕天然说出什么话来,惹恼了那两个武士。
听到他的“是”字,女子扑哧笑了,打量了他几眼,摇头道:“不一样,不一样!”又伸手去拉天然:“我带你们走马。”
伯禽望着女子的笑容,心头忽然闪过一丝似曾相识的奇特感觉。
他……见过这个女子吗?
“走马?我要去,我要去!”天然眼睛一亮,叫了起来。
女子压根没给伯禽回绝的余地。她叫来两名武士,分别带着二人,骑马出了城。
原野上白雪皑皑,更显广阔。天边几缕流云,慢悠悠地从山后流过,蜿蜒雄壮的山峦在冬日冷冽的阳光中,分外有一种雄浑气派。
“那就是燕山。”女子扬鞭一指。
她说话时,正有一缕笳声,远远地响起。笳声粗犷,调子大开大合,倒也应了这天高地广的景象。
天然眨了眨眼:“燕山?”
“大燕的‘燕’。”女子道。
伯禽刚才坐在武士的后面,被马儿颠得头晕,大腿内侧也有些疼痛。他皱了皱眉,道:“不及泰山高峻。”
“大燕”是安禄山自定的国号。
而泰山则是历代帝王——也包括当今大唐天子——封禅之地。
女子笑道:“仅以高峻而论,泰山未必及得上燕山。只是,泰山四周齐鲁大地皆是平原,泰山在一片原野之中拔地而起,世人便以东岳为尊贵高拔,也是应有之义。”
伯禽沉默了一会。他总觉得,女子话中还有其他的意味。
女子说得兴起,继续道:“贤尊曾写诗道:‘蜀中多仙山,峨眉邈难匹。’又道:‘月出峨眉照沧海,与人万里长相随。’峨眉山的高峻,也胜于泰山多矣,只是僻处蜀中,外人无缘一见罢了。若孔子生于蜀中……”
“那么孔子便不是登泰山,而是‘登峨眉而小天下’了?”伯禽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