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边察所言,塞冈首都城建极佳,闹市区多为现代建筑,设计时刻意保留本土风情,装饰与用色上颇为粗犷大胆,造就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城如其人,塞冈建筑也如塞冈人一般奔放张扬,散发出热烈的生命力。
街边种植适宜热带气候的高大树种,花坛中常有喷头喷洒出细密水雾,压低空气中的沉闷高温。
顾双习今天穿了一身抹胸筒裙,双臂裸露在外,腕间缠绕几圈细绳,串联起玛瑙、黄玉等宝石,正是昨天摊贩们的慷慨馈赠。
她皮肤白,被太阳晒得久了,稍稍泛出绯色。琳琅见状,忙把她往屋檐下的阴影中引导。
顾双习举目眺望,将上下左右的繁华街景尽收眼底,渐渐觉得轻松。虽然她仍未摆脱边察的控制,他的眼线依然追随在她身侧,但他本人并不在此地,这样便令她觉得呼吸都松弛了许多。
昨夜溺毙般的不适感依旧缠绕在她的心间,仿佛现在还能咳出水来。尽管她正站在闹市的日光下,她也觉得,她仿佛还泡在那池深水当中。从发梢到指尖,全被水包裹。
如果死掉就好了。顾双习想。
旋即,小魏的触碰,把她拉回到现实中来。小魏轻轻圈住了顾双习的手腕,邀请她去试试街边的冰淇淋车。小魏常来光顾这辆冰淇淋车,知道老板有一份独门配方,如此这般制作出来的冰淇淋,味道甜美、口感极佳。
听着小魏兴奋异常地讲解冰淇淋内隐含的小巧思,顾双习慢慢回过神来。
……还是先别死。她盯着手中的冰淇淋,小小地啜了一口。冰淇淋确实很好吃。
塞冈城建犹如一款典型的“面子工程”,只有闹市区的那一小块区域是现代化的,稍微走出去几百米,周遭景象又回到了上世纪:房屋低矮破旧,孩子仅着内裤,赤着脚跑来跑去,妇女们围坐在水井边,洗衣服、唠家常。
她们的确都认识小魏,一一和她打招呼。小魏和孩子玩得好,从兜里掏出糖果分给他们,拍拍脑袋让他们自己去玩、注意安全。
顾双习默默看着,等小魏回来,忽然问她:“我们能帮她们什么吗?”
小魏耸肩:“我们一直在帮助她们。我们带来了技术、资金与人才,建设工厂、矿场,为当地人提供就业岗位;我们带来师资力量,创办学校、招收学生,为塞冈培养他们自己的人才……”
她叹了口气:“……但时间还是太短了。塞冈刚刚稳定没几年,此前的政府与反动势力都尚未拔除干净,仍蛰伏在暗处、预备伺机而动……我们能帮则帮,但有些问题,只有塞冈人民自己才能解决。”
顾双习颔首,忽而握了握小魏的手:“你们辛苦了。”
“万事开头难嘛,至少我确实在这份工作中获得了乐趣和满足感。”小魏微笑,“我最大的不满其实是——回一趟家太麻烦了。”
一面聊天,她们一面踏入另一处市场当中。
此处多售卖初级农副产品,各种作物直接摆在地摊上,等待客人前来询价。老板们也似乎对自己的摊子不甚上心,围在一起打牌赌钱、谈天说地。
顾双习倒好奇某样作物,驻足查看,小魏正欲开口解释,斜刺里忽然杀出来一道人影,直直冲到顾双习面前。
她一把抓住顾双习的裙裾,张口向她求助:“救救我!”
琳琅吓一跳,小魏则更为镇定,立刻将顾双习护在身后。
隔着小魏,顾双习看清这人的模样:女人身材瘦小,一身脏得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褴褛衣衫,鬓发散乱、神情憔悴,露在衣服之外的四肢,全瘦成皮包骨的形态。
她皮肤沾满脏污,赤脚踩在泥土地上,指甲尽黑,全身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与瘢痕。
最为惹眼的,便是她的脖颈。女人尤其瘦弱,脖颈更是细得使人生疑、怀疑是否会被一阵风吹断。她颈间横亘着一道伤疤,似是新伤,翻卷开来的皮肉仍透出血痕与肉色,再深一些,就可能割断她的喉管。
许是因为颈部这处伤口,女人说话时嗓音嘶哑,字字都似泣血,叫人一颗心被千刀万剐地凌迟,要与她一起落泪。
她几乎跪倒在小魏面前,双手合十,不断地叩头求救:“救救我……” 她的手腕与脚踝上,皆铐着漆黑的镣铐。这副刑具间以锁链相连,随着女人的动作,发出“哧啦啦”的刺耳声响。
小魏眉头紧锁,正要开口,女人身后又冒出几名魁梧大汉,凶神恶煞地朝她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