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六层校舍的楼顶上,看着樱花盛开的校门,看着正气喘吁吁地攀爬着马力稍稍不足的汽车都会感到棘手的大斜坡的新生,我心情愉快地吞下牡蛎面包。
“早上就吃面包,不利于身体健康。”一个稍稍有点不满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身后,“虽然你的身体强度已经超出了常人的限度,但是注重养生什么时候都不是坏事。”
真不明白鹤姬的想法——明明她自己对吃喝完全没兴趣,闲暇时间几乎都用来坐禅、冥想和阅读佛经,为什么却这么在意我的饮食习惯呢?
“好啦,我以后会注意的。”
“一周之前你就这么说过。”
……为什么你的记性这么好啊?
“其实这个斜坡也不错的。”一阵大风吹过,我突然笑了起来。
收起已经空空如也的餐盒(虽然里面装的不是便当而是面包),我笑嘻嘻地走向楼梯。
“至少爬坡的时候,风景不错啊。”
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趴在座位上睡觉的我被相良宗介用小型电击器叫醒。
“上杉前辈,上课时间到了。”
收回还在闪着电火花的怪异闹钟,秘银组织的精锐特种兵严格执行了我事先的指示——等到上课的时候再叫醒我。
虽然手段似乎有点问题,不过这家伙向来如此,习惯就好……
湘北的校长不知道脑袋出了什么问题,每年的入学仪式和毕业典礼,都要求全校师生参加——或许他是在享受数千人集体立正,聆听自己演说的快感吧。
不过托他的福,我可以一大早就好好地睡上一觉。
还用问吗?我是不可能乖乖地去听那个干瘦老头的演说的,那与其说是讲话,不如说是一只人形的宇宙怪兽正在散发催眠声波——去年入学的时候,我可是站着就睡着了。
站着睡觉和趴下睡觉,正常的人都知道应该选哪一个!
一如既往的普通课程,一如既往的催人入睡。
于是我睡到了中午。
“真不明白你的大脑是什么结构!”午休的时候,良田愤愤不平地指责我,“明明每天上课都在睡觉,平时测验的成绩也一塌糊涂,偏偏期末考试居然顺利过关了……菅原道真大人肯定收了你的贿赂!”
你猜错啦,我和学问之神一点交情都没,只不过期末考试的时候,我的卷子其实是由一位从来没有考过满分以外分数的外星留学生完成的。
不多不少,刚好六十分。
请勇彦帮忙作弊,实在也是无奈的选择,我之前实在缺了太多的课程,所以考试的时候,只能看着整张卷子莫名其妙的内容,不知如何下笔。
于是,在呆滞了二十分钟之后,我终于放弃了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因为朋友之间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助,所以我终于不用在期末考试的成绩单上挂红灯。
父母和笨蛋哥哥对此都大感惊讶,惊讶的程度犹胜于他们看到我带着巴泽特回家。
“和也,你终于长大了!”
话说老爹啊,你没必要感动到泪流满面吧……
还有,老妈那天晚上煮红豆饭干吗!
巴泽特倒是很开心,她这些年来都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魔术师的世界里面实在也没有多少亲情可言,温馨的家庭生活对她来说,似乎是难得的愉快体验。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欢乐的家族聚会之后,我带着巴泽特和两位英灵去了趟欧洲。
作为莱拉前辈名义上的部下,巴泽特有必要去和自己的“领导”见个面。
而且,她给魔术协会“时钟塔”打了这么多年的工,现在离职了,怎么也应该发一笔遣散费吧!
对于从小听着“神之手”的恐怖故事长大的巴泽特来说,拜访莱拉前辈,实在是一件很有挑战性的事情,她在那座环绕柏树林的小小洋房前徘徊了半天,从日正中天一直拖延到金乌西坠,才算鼓起毕生的勇气,战战兢兢地跟在我身后,走进了那座老旧的房子。
莱拉前辈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平淡和气,但是不知为何,她始终在对巴泽特放出杀气。
“魔术师”这个身份,就那么让她厌恶吗?
我不得而知。
不过,我也没有追问的意思。
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巴泽特,喝了杯茶,我们对莱拉前辈在圣杯战争中的帮助表示了感谢,又和她稍稍闲谈了几句,就告辞了。
前后不超过二十分钟。
但是当我们出去的时候,巴泽特的西装背后却已经渗出了汗斑。
在那次闲聊中,我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莱拉前辈,不久之后将会与“真理”合为一体,成为非人非物,近乎概念性的存在。
“莱拉还是莱拉,但是莱拉将不再是我,而是真理。”虽然说的是对她来说等于“死亡”的事情,莱拉前辈却依然平静无波,“真理是绝对公平的,不会对任何人有所倾斜,要得到多少就得交出多少,等价交换,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我可以帮助你们的时间,已经屈指可数。”
她没说,“莱拉”究竟什么时候会成为“真理”。
我当然也不会问。
前往伦敦的旅程非常安静,巴泽特惊魂未定,而我则伤感着。
莱拉前辈,将会消失。
一直关心和帮助着后辈的莱拉前辈,将会成为名为“真理”,彻底冷酷的存在。
想起她对我的关照和指点,就觉得有点心酸。
一路无语。
到了伦敦,我们没有直奔“时钟塔”,而是首先去了一个名叫“劳斯莱斯”的摩托车行。
不用奇怪,这里只卖摩托车,兼修理摩托车——不做和汽车相关的业务。
车行的老板,名叫卡特·史莱德,也是一位穿越者。
他戴着牛仔帽,沾了油污的白色的立领衬衫外面套着脏不拉兮的长大衣,绘着炼金阵的坠子堂而皇之地挂在胸口。嘴上总是叼着一支点燃的大号雪茄,腰间还挂着一尊银色的酒壶。
总的来说,这位大叔看起来实在不像个修理工,倒很像是个西部牛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