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一捶胸顿足,慷慨陈词。
“鲛皇,此事还请深思,那南海鲛姬是有错在先,我们悔婚也尽量留个体面罢了。据传,倭与那南海亦是相勾结,对我们虎视眈眈呐!”
老臣二痛心疾首,小心分析。
…
鲛皇闻言,更觉焦躁窝火,踟蹰不定。
“此事容孤同予卿再相商,众爱卿还是先退下罢。”
今晚的这一出,裴玄知是没有预料的,本在咏叹宴上听歌赏曲,神仙快哉。也不知是谁在自己耳边嘟囔着识音楼出事了。
心中隐隐不安,没来得及带着随从便急着赶往识音楼,裴玄知刚进门便听见一男子对怀中少女告白,未及深想,身边的侍卫猝然一声高声呵斥。
事件发展始料未及…这一次南海鲛姬与礼官南宫偷情之事弄得人尽皆知。
就是裴玄知有心想压下此事也早已泼水难收,老臣们不辨日月地匆忙进殿求见,各个词正理直、出师有名。
裴寂靠着后殿听了肱骨老臣的口舌相针,胸腔内翻江倒海,苦涩难咽。 他仰头闭眼,满脑的全是江沅与那赵凌煜相拥的身影,一手抚上手腕,空无一物,那刺青像是从没出现过一般,未在皮肤上深刻自己的印记。
“予卿,此事…你怎么看?”
恍惚间,威严肃穆的醇厚声音传来,打碎了少年的自怨自艾。裴玄知绕过画屏,与他相视,烛火覆在身后,更称得眸色深幽,有如深不见底的寒潭。
裴玄知似是在征询裴寂的意见,可裴寂又怎会不知父王他早已有了决定。
少见倚在柱旁,垂下了眼帘,遮掩了眼底的落寞,静默许久,才淡淡开口。
“儿臣听从父王的决定,此一战不可避免,所谓不战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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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珩与鲛姬自知东窗事发,居然连夜招了船,闷声跑回南海了。
这一夜的东海海面,平静无波,中型船舶怕招摇收帆仅凭动力悄声而行。
船甲上,一佳人袅娜多姿、媚态如风,蹙着秀眉,凝神忧忧地凝望着避尘珠,眼底全是不甘与不舍。
“船甲风浪过大,眼见着就是要过结界了,蓁蓁还是进了舱内休养较妥。”
南宫珩贴心地为鲛姬披上避风氅衣,又想搂着美人回身。
哪知云蓁蓁却不领情,一把推开南宫,回眸瞪着他,冷冰冰地问道。
“此一局,是否就是你所为?”
“鲛姬何出此言?臣也是真心希望您幸福的。但有些事并不能强求,你与那裴寂…注定没了缘分。”
南宫珩淡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讥汉地弯了弯唇。
“你!无耻之徒!就算回了南海我父王也不会放过你。”
云蓁蓁气得脸色微微扭曲,咬牙愤怒地低声斥道。
若不是自己一时失兴沾了人类的酒水,自己又怎会着了这老男人的道。
云蓁蓁一直便知道这南宫珩对自己虎视眈眈,只是忌惮于他在南海劳苦功高,不能强拒,与他虚与委蛇良久不得法。
那南宫珩被惹急眼了,云蓁蓁就连自己身边的宫女采红送于他,也都被他食恹丢弃,最终折磨而死。
听闻采红的死,云蓁蓁对南宫珩更是恐惧到极点,每每想要远离他,却又被他桎梏在近,始终无法逃离,直到孽缘将至,怀上了他的孩子。
鲛姬愤恨地摸着自己已经微凸的腹,随着隆起的弧度越来越高,积累的失望亦越来越多,终将变成不可挽回的绝望。
南宫珩考虑到鲛姬此时怀孕不易,便不打算与她再做计较,强拉着半拽将她请回了房间。
掩了门礼官南宫原本和煦的眼倏地蒙上了一层阴鹜,他咂摸着微须,勾唇轻笑、遥遥暗忖。
“好戏…也才将将开始。”
云蓁蓁回到房中木然地坐在那里,没有打骂、没有痛苦,更没有捶门要求放自己出去。这一切也是自己咎由自取,若不是自己的身子虚,落胎之举恐上了根本,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拿掉孩子。
思及此,鲛姬痛苦地仰倒在地,眼泪无声无息地从脸上滑落,眸光死寂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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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白榆依旧挂天闪耀,海和清晨在第一缕蓝幽幽的晨曦中融为一体。 东海便下了第一道指令。
“今南海鲛姬失德,两海联姻断破。尤启今日,全海皆备,为战绸缪,以求安稳泰达!”
没有一方礼官交涉、没有纵横家斡旋,两海的鲛族战一触即发。
再次应战的东海鲛人为了守卫家园各个英勇、坚毅,哪怕他们早已知晓,南海已与倭族相勾结,此背水一战,凶多吉少…
江沅亦是一醒来便听闻鲛皇的《与民书》,心中不免愧疚难耐,若不是因为一己之私,也不会酿成东海的水深火热局面。
江沅待在屋里坐立不安,终于等到月色笼了坤灵,避尘珠上灯笼勾勒一众山水亭台,宛如游龙伏水,蒸腾的水汽与那光源互相氤氲,使得白日里清晰可见的池水、假山都变得影影绰绰。
她走在羊肠小道,手里的灯笼与那月光想融,光晕落在脚下的青石板上,如洗如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