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为天道,血池根本伤不了她分毫, 可这种黏腻阴沉、邪气肆意的感觉,还是让她下意识心生排斥。
谢池渊,就是在这种地方, 被锁了两千年?
她抬起头,掠过了仿佛要将所有人吞噬殆尽的无尽血海, 一点一点地看向血池的最深处。
看到被锁在寒凝山上的身影后,她目光微微一怔。
那个身影, 即使身上被鲜血染污,却依旧带着清绝出尘、超脱万物的气质,被血池禁锢千年的经历,又让他带上了一丝血腥的邪气。
他整个人身上,仙气与邪气交织,可在周围血池的影响下,又让人觉得邪气, 很快就能将他身上的仙气吞噬殆尽。
苏璃看着谢池渊的侧脸,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睛:
修仙界中,让她感叹美色祸人的修士,只有两个。
一个是男扮女装后国色天香、魅惑而自知的合欢宗宗主;另一个, 就是眼前的人。
他有着一张极其俊美的脸,或许是因为疼痛,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苍白的脸色和紧抿的唇, 让他看起来有一种带着病气的美感。
可是在他濒临破碎的身体之下,却带着好似能毁天灭地的能量。
即使他闭着双眼, 灵气枯竭,却没有任何人敢小觑他。
更让人惊叹的,是他身上沉淀了千年的气质,沉静而疯狂、矛盾而尖锐,仿佛一个在炼狱中炼制了千年的神器,看似毫无威胁,却随时都能将身边的一切化为灰烬。
在他形销骨立、伤痕累累的身躯上,依稀能看到千年前那个惊才绝艳、世独无二的天之骄子的影子。
苏璃在他的侧脸停顿了一瞬,随即移开了视线,看到他的现状后,她不由地微微蹙起了眉头。
谢池渊半跪在血池中,带着灵刃的血池一点一点地切割着他的身体,这些伤口却又在他碎虚期修为的作用下,瞬间愈合,只留下零星的血迹融入血池。
周而复始,像是一道漫长到没有尽头的剐刑。
可是这却是他身上最不值一提的疼痛。
他身上所有的经脉,在深处都种着绝灵针,几十枚八品的灵器,将他的修为牢牢锁住,贯穿肩胛骨上的铁链,带着千年不散的严寒,让他的伤口永远无法自愈,只能任由自己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汇入血池。
可是这些□□上的疼痛,又怎么能比得上神魂分割疼痛的万分之一?
苏璃看着贯穿了谢池渊神魂中近百条的擒灵链,有些不忍地闭上了双眼。
她在来血池之前,还担忧过,谢池渊在这里被困了两千年,会不会心理扭曲,有报复社会的想法。
万一他有这种念头的话,她要不要转头就走,让他自生自灭?
可是如今……
算了,她怎么能要求有人经历了这样的苦难后,依旧心地良善、温润豁达?
只要不危害人间……
总归她是天道,大不了救完人之后多用云端之镜看顾一下。
想到这里,苏璃睁开双眼,一步一步朝着血池的最深处走去。
狂暴翻涌的血池,在她脚下温顺的没有一丝攻击性,讨好而恭敬地落在每一次她下脚的地方,在她足尖离开血池时,这些血液微微溅起,一朵血花升腾后又在下一瞬归于血池。
谢池渊睁开双眼,见到的便是血池归顺,苏璃踏血而来的场景。 她是……谢家人?
两千年了,除了那个亲手把他送进血池的母亲来过一次,这里再也没有任何人踏足。
因为,当他们踏入这里一步时,他们的命,便交到了他的手中。
谢池渊眼中满是漆黑的墨色,他眼中带着藏的极深的疯狂,一种好似能将周围一切吞噬殆尽的疯狂。
血池中,一滴又一滴鲜血无声的浮起,像是一颗颗猩红的血泪,随时都能取走来人的性命。
苏璃根本没有在意那些飘浮的血滴,她一步一步在谢池渊身前站定。
她看着他像是深渊一般,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的双眸,轻轻地眨了眨眼睛,声音带了一丝犹疑:
“谢池渊,你想毁灭世界么?”
问完后,她忽然察觉到了不妥:这个问题太有引导性。
想到这里,她身体微微前倾:“算了,换个问题。”
她看着他的双眼,一脸认真地问道:“亲手毁了谢家,能让你出气么?”
谢池渊听到她的问题,目光没有一丝波动。
谢家的毁灭,对于他而言,只是一个既定的事实。
让他真正有了一丝兴趣的,是她的身份。
她不是谢家人。
能无视血池的禁锢,自由出入。
这种人,来血池,想做什么?
想在谢家人之前,榨干他最后一丝血肉么?
他神念一动,半空中的血滴瞬间变成了暗沉的紫红。
虽然只动用了一瞬间的神念,他神魂上蓦然涌起无尽的疼痛,谢家人想让他成为一个没有感情,不会思考,只能供养谢家的器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