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2 / 2)

“不过是最近要陪我演《枫林晚》,看了几句台词罢了,”孟乐羽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弄这腔调给谁看?”

孟太太出来和稀泥,“子昱说得没错,袁珩仪表堂堂,又孝顺能干,能进袁家我和老孟都格外放心。”

袁珩不置可否,风度翩翩立在一旁。

萧子昱私底下觑过去一眼,见他不似方才的轻松戏谑,像是套了一个笑模笑样的壳子,不禁暗中揣度,袁珩到底记不记得自己?

“行了,烧烤都差不多了,大家别立在这里,先过去吃。”孟严志说完,又凑到袁珩跟前,“那和牛是日本空运过来的,今早刚去拿的货,袁少尝尝合不合胃口。”

袁珩没看雪花牛肉,盯着萧子昱的一方侧脸,先给出答案:“自然是合胃口的。”

露天烧烤和火锅一样,大家凑在一起吃,极容易促进感情。

王妈给大家发来围裙,边烤边吃。袁珩为人周到,公司里的事他熟,女眷的保养之道竟然也能插上几句。西装外套脱下来搁到一旁,露出里面的淡灰色马甲包裹着腰腹,核心处劲瘦却不紧窄,衬衣袖子折起两下,手肘随意搁在膝盖上,小臂自然垂落时筋脉分明。

这炙肉萧子昱以前在大梁见过,但都是缺锅少瓢的穷苦人家吃得多,怎么过去几百年,反而颠倒过来了,富人家都情愿受这烟熏火燎的罪。

上辈子吃药太多,有不少忌口,久而久之口味也清淡了。萧子昱拿了串香菇翻来覆去地煎熬,旁人说的话他听着吃力,自己呆着也不敢放松,万一袁珩还有前世的记忆,自己不能在他面前露了破绽。

怕什么来什么,袁珩明明跟人谈笑风生,余光却一直捉着他,冷不丁出声提醒道:“糊了。” “?”萧子昱下意识抬起手中的铁签,可不是糊了,刷着油的香菇滋滋冒火,烧着了一半。

“着火了!”孟乐羽尖叫一声,“你是傻子吗?怎么笨手笨脚的!”

萧子昱撒着癔症被吓了一跳,手腕轻抖,眼看就要把火星甩在面前的餐具上,这时斜刺里伸过来一只手,稳稳扶住他的腕子,将着火的铁签接了过去。

萧子昱来不及害怕,目光盯在捏住他的几根手指上。前世的袁珩就喜欢这样攥他的手,高兴了扯着他黏糊腻歪,生气了便一只掌心攫住他两只手腕,按到头顶,欣赏他像条鱼一般弹动挣扎。

没有太多回忆时间,袁珩已经松开力道,拿了一串烤好的烧鸟递过来:“先吃这个。”

萧子昱抬头,这才对上他一弯而落的嘴角,袁珩自然道:“看来小萧少爷被照顾得很好,庖厨之事还是我来代劳吧。”

“哎呀,还是袁先生细心。”孟太太俏笑着拍了下自己的丈夫,“你也不跟人家学着点!”

萧子昱心中始终绷着一根弦,不知道对方是真热心还是假作善,干脆低下头默默吃串。不知道这是什么烤法,鸡肉鲜嫩微甜,配上多汁的茭瓜,丝毫没有炮炙肉的烟灰气,极好入口。

烧鸟对火候的要求高,袁烨巴巴等了十分钟,结果直接被他哥截胡,轴劲儿上来了:“哥,我要吃个鸟提灯。”

萧子昱循声看去,方才心思全在和袁珩交锋上,没注意他这个不起眼的弟弟,眼下定睛去瞧,吃了一半的串顿在口中,那张脸分明就是八皇子。

他十八那年入宫时,袁珩刚弱冠,而八皇子袁烨不过十一二岁,小孩子还没发育开,眼睛圆润黑亮,脸颊上带着嘟嘟的婴儿肥,粉雕玉琢的模样。

他年纪不大不小,没有同龄的皇子公主,萧子昱会变宫内见不到的戏法,能跳舞,会唱曲儿,他便天天跑去大哥那儿同萧子昱玩。

后来萧子昱深居简出,见面的次数少了,再后来干脆被袁珩囚在东宫深苑,玄鸦都只能偶尔才见一次。

没想到当时粉团子一样的小孩,长大后竟是这般模样。

脸部逐渐有了和他哥如出一辙的线条,鼻梁挺拔带着少年人的英气,眼角长开后微微下垂,英俊中带着些傻气……

长时间盯着人看有失礼节,萧子昱垂眸思索,八皇子还是可爱的,就是看起来有点不太伶俐的样子。

袁珩睨了他弟一眼,把鸟提灯放上烧烤架。结果袁烨愣了一会儿自己先怂了,“算了,我自己烤。”

薛金玲状似无意地看过去一眼,玩笑道:“我们老二就是怕他哥,平时谁的话都不听,在珩儿面前不知道有多乖。”

袁烨也觉得没面子,但大哥的血脉压制太强,他只好拉一个人跟自己一起没面子:“乐羽,你在《枫林晚》里演男几号啊?”

孟乐羽大大翻了个白眼,他在戏里饰演一个吃力不讨好的配角小药仙,但朝阳文化是《枫林晚》的资方之一,对这本上星剧比较看中。作为朝阳文化的艺人,他本想借此在黄老板面前混个脸熟,捞个小制作剧的男一号,结果现在全泡汤了。

反正他的戏份也不多,到时候随便拍几个正脸镜头,其他让萧子昱去替演算了。

孟乐羽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干脆道:“小配角而已,而且我最近没什么时间演戏,还要跑通告呢。”

通告是他老爹拉来的,代言狗粮。

“奥,所以你要用替身?”袁烨感觉自己悟出了一点娱乐圈真谛,还没来得及说下去,话头就被他哥抢走了。

袁珩切开一份羊羔排卷进饼里,姿态优雅好看,“替身选谁?”

“是我。”萧子昱抬眸道。

经过几天的了解,他知道孟乐羽经常会带“萧子昱”前去剧组,平日里认个字都费劲的“萧子昱”,在身体协调方面却自成天赋。

简单的动作一教就会,专业老师的技巧看一遍就能学着模仿,甚至还吊过几次威亚。

他不会说话,不叫苦不喊累,受了伤也不知道表达出来,拍起戏来比导演还敬业,活脱脱一个任劳任怨的小黑工。

孟家父母都对萧子昱拍戏没什么意见,一切由着孟乐羽的意思来。反倒是王妈某次替他换衣服时看到肋下的淤青,心疼得念叨了好一阵子。 萧子昱对拍照和摄影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以前人们闲下来会去梨园听曲儿看戏,现在则是对着一块块屏幕,看事先记录下来的影像。

演员和优伶算是同根同源,虽然只是一个不用露脸说词的替身,萧子昱也算是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

他在梨园度过半生,深知技艺傍身的重要性,登台演绎是他要在现代社会为自己谋求的一份“事业”。有了本事,才能脱离孟家的控制。

袁珩不着痕迹地轻敛眉心,“替身演员是个辛苦活,看来萧少爷人不可貌相。”

“如今我神志清楚,又是成年人,总不好再依靠家庭,还是有点事做比较好。”萧子昱回答得滴水不漏。

袁烨啃着蛋黄不明觉厉,总感觉萧子昱说完后他哥好像有点不太开心。

一顿饭吃得还算尽兴,袁珩和袁烨下午要去疗养院看望父亲,起身准备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