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几天所处的环境,并非一个阴森恐怖的地方,食物和水也很充足,而且五个人在一起。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感到害怕?
除了冷春来之外,还有别的绑架犯吗?
你知不知道这几天在什么地方?
你知不知道冷春来为什么要绑架你们?
但是她刚才已经说了,只问最后一个问题,现在只能在这七个问题中选择一个了。该如何取舍呢?
问题一,似乎意义不大。因为他们所在的地方,可能是一个绝对无法逃走的房间。比如门口有类似牢房那样的铁栅栏,外面的人可以观察到里面几个孩子的情况,送饭和交谈也可以隔着铁栅栏进行,不用把门打开。孩子们意识到肯定无法逃走,自然也就放弃这样的想法了。所以如果赵星的回答是“我们不可能逃走”,那就等于浪费了最后一个问题。
问题二,照苏静所说,她昨天晚上就问过赵星了,但是赵星表现得非常烦躁,并且说自己不知道。那么今天再问这个问题,显然也没有意义,因为他同样可以说自己不知道。
问题三,陈娟猜不到赵星会怎样回答,可以考虑问这个问题。
问题四,属于比较敏感的问题。而且苏静他们昨晚其实问过,赵星的回答是自己见到了鬼,而且是非常恐怖的厉鬼。如果要深入询问的话,就只能是“你是在哪里见到鬼的”。但是这样问,等于逼迫赵星回想恐怖的经历,他未必愿意回答,还有可能出现应激反应。
问题五,好像意义也不是很大。因为就算冷春来有同伙,估计赵星也不会知道他的相关信息。
问题六,意义也不大。因为冷春来既然敢把赵星放出来,就肯定不会蠢到让赵星知道他们这几天在什么地方。不问也罢。
问题七,表面上看,冷春来绑架他们是为了钱,似乎没有问这个问题的必要。但陈娟总觉得这件事没看上去这么简单,也许有什么隐情。但问题是,冷春来会把自己的真实意图告诉赵星吗?告诉赵星,等于间接地告诉了苏静和警察,那还不如直接告诉苏静,然后提出自己的诉求。但冷春来并没有这样做,可见她不打算暴露真实意图——如果有真实意图的话。
如此权衡下来,所有问题中,最有价值的似乎就是问题三了。
想好之后,陈娟凝视赵星的眼睛,说道:“赵星,阿姨问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你知道冷春来为什么会单独把你放出来吗?”
赵星脸上的肌肉轻微地抽搐了一下,眼睛望向别处,说:“不知道。”
撒谎!你绝对没有说实话!陈娟在心中呐喊。凭她从警多年的经验,几乎可以百分之百地断定这一点!但是,即便如此,她又能怎么样?对方只是个孩子,而且是受害人,又不是犯罪嫌疑人,如果他出于某种原因不愿说出实情,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警察阿姨,我已经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了,可以回家了吧?我很累,想回去睡了。”赵星说。
陈娟凝视着他,心中不甘心到了极点。赵士忠牵起孙子的手,说:“走吧星星,咱们回家。”
何卫东也有点着急,望向陈娟,感到十分无奈。眼看着他们一家人就要走出诊断室了。
“赵星。”陈娟喊了一声。
赵星和家人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陈娟。
“你在害怕什么?你见到的‘鬼’,到底是什么东西?”陈娟实在按捺不住,问出了最让她感到好奇的问题。
听到这话的赵星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浑身颤抖起来,随即发出一声尖叫,双手捂住脑袋,蹲在地上,持续惊叫着。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赵士忠蹲下搂住孙子,苏静怒视着陈娟,欧阳琴说:“陈警官,你不该问这么直接的问题……”
其实陈娟也被赵星的反应吓到了,赵星刚才骤变的脸色,以及他尖叫和颤抖的模样,不可能是装出来的。就像刚才陈娟能确定他是在撒谎一样,此刻她也能确定赵星的反应是真实的——他真的被吓到了,并且陷入了难以自拔的恐惧之中。
“陈警官!”赵士忠怒喝道,“你刚才答应了我的,不会问很敏感的问题!而且你也说了,只问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现在出尔反尔?!”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陈娟真诚地道着歉,“我是一时心急,想着如果不问清楚的话,另外三个孩子估计就找不回来了,所以才……我没想到赵星会出现这么激烈的反应。”
“你应该想到的,我早上打电话的时候告诉过你,陈警官。”苏静瞪了陈娟一眼,牵起儿子的手,安抚着他。欧阳琴也上前安抚孩子,一两分钟后,赵星终于平静了下来。一家人搂着赵星,带着他走出诊断室,离开了医院。
陈娟呆立在原地,心中的失落感和歉疚感难以言喻。她想,赵家人应该不可能再让她接近赵星了,更别说再次询问,这意味着,目前最重要的一条线索,也就此断掉了。
第二十八章 迷雾重重
高新区刑警队的办公室里,刘丹和张鑫听完了陈娟询问赵星的整个过程——之前何卫东用手机录下来的。陈娟问道:“你们怎么看?”“娟姐,我觉得这个赵星明显没有说实话。”刘丹说。 “对,我也这样认为。而且你们之前去学校了解情况后,老师和同学不就说过,赵星喜欢撒谎吗?”张鑫说。
“是,我和何卫东在回来的路上探讨了一下,认为赵星很有可能在一些事情上没有说实话,但问题是,他说的这些话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呢?以及,他为什么要说谎?”陈娟说。
三个年轻警察沉默了一会儿,何卫东说:“我当时在场,除了听之外,还能看到赵星说话时脸上的表情。娟姐最开始问他那些问题,他都对答如流,表情也比较自然。所以我想,除非他事先就猜到我们会问他些什么问题,否则的话,不可能这么快就编出假话来。”
“所以你觉得,赵星开始说的那些是真的?”陈娟问。
“嗯,你觉得呢,娟姐?你问话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的眼睛,以你的经验,应该能判断出他是不是在编瞎话吧?”
“我的感觉跟你一样,倾向于相信赵星前面说的大部分内容都是实话。但我不敢百分之百地保证这一点,原因就是你刚才说的——如果赵星事先就猜到了警察会找他问话,那么预先编出一套谎话,再对答如流,我们就很难看出破绽了。”陈娟说。
“但是这可能吗?他毕竟只是个孩子,能事先想到这些,并做好准备吗?”何卫东有点怀疑。
“赵星刚满十五岁,不算特别小了。他一个人被放回来,警察找他了解情况,是很容易就能想到的事,所以事先做好应答的准备,完全有可能。但我想不通的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陈娟说。
“会不会是受到了冷春来的胁迫?不准他说出某些实情?”刘丹猜测。
“这一点我也想过。因为我注意到,赵星一开始都回答得很顺畅,是在听到我问‘房间里有没有卫生间和窗户’这个问题的时候,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从而拒绝再回答问题。那么,这个问题为什么会引起他的警觉呢?我猜测,是因为他的回答有可能暴露他们这几天被关的地方。比如他回答‘房间里没有窗户’,那我们肯定会想到,这是一个类似库房的地方,而不是一般的商品房——普通住房的话,基本上每个房间都有窗户。”陈娟分析道。
“娟姐,你的意思是,赵星故意不让我们知道,他们这几天被关在什么地方?”何卫东感到诧异,“换句话说,他不希望我们找到另外几个仍然被控制的同学?可是,那几个同学是他的好朋友,他怎么可能不希望他们得救?”
“所以我刚才说,赵星会不会受到了胁迫,冷春来不准他把这些信息告诉警察。”刘丹说。
“那冷春来为什么要把赵星一个人放回家呢?”陈娟提出疑问,三个年轻警察都沉默了——没人能猜到冷春来是怎么想的。
专案组的成员集体陷入思维瓶颈,沉默之际,办公室的门推开了,高新区公安局局长王历走进来,说道:“你们在开会?”
“对,王局,有什么事吗?”陈娟说。
“有个情况,要跟你们专案组说一下,我也是才知道的。”王历说。
“什么情况?”
“刚才南部新区公安局的刘局长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们高新区是不是有几个小孩失踪了,我说是啊,心想他怎么关心起这事来了,问了之后才知道,今天有三百多个人,到南部新区展开了地毯式搜索,就是为了找这几个孩子,惊动了当地派出所,所以刘局打电话来向我确认。”
“三百多个人?”何卫东惊讶,“哪来的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