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上了一道咸蛋黄鸡翅。不知道谁多吃了一个,转了一圈转到柳絮宁跟前时只剩下最后一个。
她观察着这桌上每个人的餐碟。
只有她和梁恪言没有夹了。
柳絮宁说:“哥哥,你吃吧。”
话音落下的那一秒,她无比清晰地听见了从梁恪言喉间溢出的一声轻笑。
短促到会让人以为只是一声咳嗽。
可那笑分明像一记鞭打,干脆利落地降临在她脸上。难堪顺着肌理爬入骨髓,在年少的夜晚反复鞭笞。
他饶有兴致地看人演戏,然后笑她的拙劣演技,笑她的不自量力。
·
“哎呀不好意思。”一道女声打断柳絮宁的思绪。
炙热阳光烘烤着她的后颈,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这栋楼下站了许久。
“没事。”
柳絮宁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然后看见了靠在车门边的梁恪言。
刚刚穿得规整的西装外套被脱下,白衬衫最顶端的扣子解开了两颗,衬衫下摆落下一道蜿蜒的咖啡痕迹,些许滴淌至西装裤上。透过薄薄的西装布料,似乎都能看见紧绷有力的臀腿线条。
他面前站着一个女生,手里拿着一杯咖啡,脸红耳朵红,咬着的唇间露出无措。
柳絮宁认得那个女生,是同专业二班的。
“真是不好意思,刚刚是我走路不小心。”女生眼含歉意地看着他,“可以给我一个你的联系方式,我洗好了之后……”
梁恪言有些走神,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那栋艺术楼,视线往下,停留在门口那道身影上。
突然轻笑一声。
女生有些愣,她以为这笑是嘲讽,可眼前的年轻男人似乎并无此意,只是直直看着前方,都忘记了回答她。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当然不例外。只是没有得到回应的对话实在无趣,她随意扯了几句便自然离开。
四目相对,避无可避。
柳絮宁已经走到最高的一格台阶,又扭身往下走,走到最后一格时,蓦然想起那声笑,思绪缥缈,鞋跟没有踩稳,脚一歪,幸好扶住了一边的扶手,才在地上将将站稳。
脚一动,脚踝处的疼痛丝丝扣扣地传来。
她没动,梁恪言也没动。
午后的这条路上,学生拿着课本来来往往,单车穿行其中。有西装笔挺的大四生从礼堂走出来,低头看着手中将自己过去二十几年缩略成薄薄纸张的履历;有拿着课本往教学楼走的学生;也有穿着军训服,三五成群从操场回来的新生,摇晃的汽水里冒出的是一腔对大学美好生活的希翼。
这里面,不乏富家子弟,也不缺寒窗苦读数年才踏入大都市的少年。
当然,还有另一种人。
无论是学业的繁重,还是生活的心酸酿成的苦楚都无法浇灌到他们身上,他们含着金汤匙出生,一生无需为任何事忧愁。譬如,梁恪言。
而柳絮宁又是其中特例,凭借已故的江虹绫,蹭到了点金汤匙的余光。 人生没有意义,出身富贵就是惊喜。像她这种“半路出生”的也算。
柳絮宁动了动自己的脚踝,慢慢往梁恪言的方向走。
怎么就回国了呢?真令人心烦。
第2章 还是烦
视线里,白衬衫的纹理随距离缩短越来越清晰。
“哥。”
梁恪言嗯了声。
柳絮宁问:“爷爷回去了吗?”
依旧是那个简单的“嗯”字。
可有可无的客套话结束了。
柳絮宁低头看着路边的杂草,右脚脚踝动了动。
她站在梁恪言面前,因为从小练舞的缘故,肩背挺得笔直。炙热的阳光烘得她双颊微红,饱满的额头和小巧鼻尖上冒着细汗。
两手背在身后,在人来人往的公共场合都显露出拘谨。
梁恪言看她一眼:“回家吃饭。”
柳絮宁猛然抬头,眼里划过一丝没有掩藏好的抗拒:“我要参加晚上的迎新晚会,今天住学校。”
梁恪言忽略那分抗拒,目光笔直落在她脚踝处:“这样也能跳舞吗?”
柳絮宁没声了。
沉默的空隙里,梁恪言打开门,手肘撑着车门沿,另一只手的手指屈起,缓慢敲了敲门顶提醒。
柳絮宁低头,坐进副驾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