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都是人精,气氛才不会因此变得沉重。
“你阿姨就是这样,一张口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是的是的,都是开玩笑的,小柳不介意吧,阿姨敬你一个。”那女人笑着。
梁安成经常夸她是一个聪颖善良、懂事听话,又擅长审时度势的乖巧女孩。可惜了,她已经过了为此利他赞赏而倍感愉悦的年纪。
乖女孩接收到梁安成眼里的深长意味,自然地笑着,举起杯子,低手与女人碰杯。坐下的那一刻,她看见自己白皙的大腿上一道深而红的指甲印,不知道是何时抓的。
艺术是一场需要深造的旅行,没有得到过踏上征途的机会,真让人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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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宁你腿还没好,走这么快干嘛!”胡盼盼在后面高声喊她,又被工作人员提醒轻语。
柳絮宁没回头,全当没听见。她继续沿着指示牌往里走,三号厅的l4是展会的最后一个部分,名为“发展中的花样年华”,往下是一群青年画家的名字,柳絮宁大多陌生,除了第一行的那个——
梁恪言。 题为花样年华,囊括近几年来优秀青年画家的作品。看得出这展览偏爱梁恪言,将梁恪言自十四岁以来的作品一一展列。
旁边是一张他的半身照,身穿白衬衫,像应付一件并不感兴趣的事情,面无表情,淡然望向镜头。
“啧,这是真帅啊。”胡盼盼和许婷不知何时站到她身边,低低发出由衷感叹。
“你哥有谈过恋爱吗?”胡盼盼问。
柳絮宁摇头。
“这样的人居然没有谈过恋爱。”
“我不知道。”柳絮宁顿了几秒,“我和他其实不熟。”
胡盼盼对此无疑:“也是,梁恪言这人,长的很贵。”
许婷:“什么意思?”
“你看啊,梁锐言就长得很接地气,当然不是说丑,而是如果你努力死缠烂打他也愿意跟你试一试,一起吃地摊烧烤逛七浦路购物街。但梁恪言显然就不是,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起,这也嫌弃那也不屑,一看就很难搞。”
柳絮宁惊讶于胡盼盼居然分析得如此正确。
只是胡盼盼的话题一向过得很快,她将目光落在梁恪言的作品上:“该说不说,他这天赋真是绝了。”
柳絮宁没反驳。
“我上次听别人说,他好像要彻底进起瑞了,以后总该是他接手的。现在就这么忙了,也不知道他以后还会不会画画。”胡盼盼说。
许婷刚想跟着感叹一句不知道,就见一直沉默着的柳絮宁开口:“这些画是很出彩,尤其是他未成年时期的作品,个人风格明显。”
这面墙上最中间的位置,也是整层楼最中心最显眼的位置,挂着梁恪言十六岁时的作品《流失沙丘》,印象派的画风,色彩明亮,线条表现力极强。他就是凭着这幅画拿遍许许多多的奖项,也是这幅画让梁恪言年仅十六岁就可以在艺术界名声大噪。
“可他出国后创作的作品,就只有匠气,没有灵气。”
灵气一词对设计和创造来说太重要了。
当下的梁恪言,更像是画不出个人风格,已到瓶颈。
“本科毕业之后读商科,又选择回家继承家业,不再从事绘画,他就能永远在艺术界留下天才少年这个称号。”然后将艺术界天才少年放弃绘画接手起瑞集团作为噱头。艺术界短暂哀叹一番他的封笔,转头就能抹干眼泪将封笔之作以高价卖出,各家画廊争相代理,而起瑞则借着他的名头,近来股票猛涨,势头良好。
每天晨间那个财经频道的老头子三句话离不开起瑞。柳絮宁吃早餐的时候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了些,她不懂股票和金融,但是看得懂画。那副在保利拍出的《夜色》作为梁恪言的封笔之作,价格登顶近两年来的成交价。但单从画来说,柳絮宁只能粗俗评价——买下这幅画的一定是个冤大头。
她笑了一下:“他真聪明。”
也真功利,临了还要物尽其用。这样的人的确适合做个冷漠的商人。
胡盼盼哑然。柳絮宁这算是夸奖……还是嘲讽?
搞不懂。
“我去楼下等你们。”柳絮宁瞥眼看胡盼盼又是一番准备打卡的女明星架势,便把那句“走吧”咽下。
她拿出手机看时间,微信里跳出来好几条消息,来自梁锐言,大多都是一些无聊的口水话,抱怨比赛训练辛苦。
这一点苦都吃不了的小少爷。
柳絮宁低头边回消息安慰他,边往外走。
前面落下一道影子,有人挡住了她。她没在意,顺势往左边挪了一步,那人也往左边挪;她往右,那人也往右。 柳絮宁烦了,抬头时便看见一张笑得正恣意轻狂的脸。
“好久不见,宁妹。”谷嘉裕朝她挑挑眉。
柳絮宁眼睛骤然一亮:“嘉裕哥,你回国了。”
谷嘉裕和梁锐言性格相似,却是梁恪言的多年好友。如果说梁锐言是同龄人中霸王龙一般的存在,行事霸道蛮横,说一不二,那么谷嘉裕和梁恪言就是这一群孩子中的领头羊,也是梁锐言唯二惧怕的两位。
只是,有谷嘉裕在的地方,想必就有梁恪言。
果不其然。柳絮宁眼神一飘就看到了他身后那个显眼的男人,他闲散靠着墙,修长手指握着机身。直到谷嘉裕开口,他的视线才从手机上挪开,慢悠悠地看向她。
那应该就是没听到了。
谷嘉裕冲着柳絮宁挤眉弄眼,眼里带着几分揶揄和看戏。
柳絮宁被他看的心里发怵,慢吞吞地挪到梁恪言面前,生硬地打招呼:“哥,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