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期间有人找她做过模特或是接拍,来钱很快,但是这种以外貌和身材换取红利与金钱的工作时效性太短暂,就像是模特更迭速度快,但好的摄影师永远停留在那里。如果可以,她想做创造者,而不是镜中人。但梁锐言不懂。
不懂就算了,这世上有人不懂你才正常。
再后来,开学前梁锐言玩赛车出了车祸,梁家上下都为这位小少爷操碎了心。柳絮宁也一心担忧他这腿,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如果今天没有听见梁恪言和于特助的对话,又引发一场突如其来的伤春悲秋,她想她一定已经把几年前这遭破事忘得干干净净了。
思及此,她垂下肩膀,无声地叹了口气。
在那之前,她真的真的以为自己很优秀。
“柳絮宁。”梁恪言忽然叫住她,“如果他们真心觉得你画的东西是垃圾,就不会表里不一地再捡回去用。一帮老手用点下三流的手段骗刚毕业的高中生的稿子罢了。”
“小时候被逼着去学跳舞结果发现在跳舞上有天赋,喜欢画画没有经过系统教学却一鸣惊人,出门逛一圈就有源源不断的灵感往外冒,想要做一件事的时候就能做到极致。你就是很优秀。”
“不用一直想着去获得别人的认可,这个思路从一开始就错了,你没有东西需要靠别人,自然不需要别人的认可。”
“吃不了苦就没有苦吃,挺好的。”
这些话从梁恪言口中说出来,是一种很稀奇的感觉。特别是,他认真中又带一丝笑意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此时的他正与十八岁的自己同仇敌忾。
胸口在这一瞬重蹈覆辙地发涨,柳絮宁的脸唰得一红,露在外面的双手被寒风吹着却不觉得冷与僵硬,血液都好像从头顶源源不断地奔赴指尖,心跳像个靶,有柔软的子弹砰砰砰地戳中她,没有痛,却激起一时之间难以平息的跳动节奏。
如果眼前这人是梁锐言,那么这些话的真实程度尤待考证。可他是梁恪言,他……
“脸红什么?”梁恪言问。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像一颗巧克力,被他盯得有些化掉。
被表扬了一下,那因为害羞和骄傲而肾上腺素飙升,具体表现为脸浅浅红一下怎么了,这有什么好问的,学会不戳破女孩子的心事很难吗?
僵硬的手指张开又合拢,柳絮宁捏捏自己的耳朵取热,一边小声回:“有点夸张。”
嘴上说着夸张,可说完之后唇边的笑意越来越大。她好喜欢这种有人明白自己的优秀并直白告诉她的感觉。谁不需要鼓励与肯定呢?反正她太需要了。于是她又推翻自己三秒前的言论:“好吧不夸张,你说得对。”
笑意像春天的碧波,从眼底蔓延至眉梢,在冷寂的冬日里,灿烂又明媚。
梁恪言看着她扬起的唇,过了几秒,恍惚察觉到自己荒唐的意图,于是挪开。
她却没有察觉到,继续说着:“我现在很厉害了,我画出来的东西都很值钱……”
喋喋不休的自夸像山间清脆的鸟鸣一阵一阵飞去他耳畔。
梁恪言:“游走在灰色边缘的东西的确赚钱。”
柳絮宁瞬间陷入呆滞:“你……我现在画的是正经东西!正!经!”
她义正严辞,似乎他再说出些奇怪话就要将他就地正法。
梁恪言纠正:“是我措辞不当,是我不正经,抱歉。”
她轻哼一声,却有止不住的得意。
女孩子的喜悦很单纯,有时只需要短短的一句话就可以开启无穷无尽的话匣子,像停不下来说话的小黄人。
柳絮宁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转了个身倒着走,下巴高高扬起,似浮水天鹅:“我还有个微博,里面上传了我所有的作品,你可以去看看,我的粉丝数超多哦。”
梁恪言的表情凝了一下,敛着的黑眸平静地看着她,却一言不发。 柳絮宁皱了下眉:“你怎么不问啊?”
此情此景,她甚至愿意开5g给他欣赏一下自己的自媒体账号盛况。
他眸光往一旁看,语气平淡至极,说,要问什么。
声音明显低了几度,所以听着硬邦邦的。
柳絮宁想,刚刚还能用吃不了苦就不会有苦吃的自创逻辑打败她,现在怎么就有一种心情郁涩的感觉了?
他不问,那她主动给他瞧。柳絮宁刚拿出手机,点开主页,一眼瞥见自己的微博昵称,没由来哽了一下。她若无其事地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天鹅埋头装鸵鸟。
左右都是鸟字旁,脖子也一脉相承的长。
看她这模样,旁边的男人似乎迟钝地起了好奇心,终于开始无比礼貌地询问:“能不能看看你的微博?”
这令人赞叹的反射弧,比她生命线都长。
柳絮宁边走边踢路上的落叶:“太久没登,忘记密码了,账号名字也是好多好多好多年前取的一个,所以我已经忘记了。”
“忘了?”他慢条斯理地捻出这两个字,语气里是装模作样的惊讶,“这就忘了?”
“对……”她心虚得不敢看他眼睛,于是游离的眼神矛盾地捕捉到了他喉结上那颗淡棕色小痣。
长相是运气,也是天赋,比如这颗痣,真是要命得会长。
“这个a的毛病多如牛毛你也是知道的。等我回家我就去进行人工申诉,找回账号我就第一时间告诉你。”
梁恪言定定地看着她,最后收回视线,也不戳穿,只说了句好。
因为开心,于是前进的脚步雀跃起来,周边的万物万景也在冷寂的冬天里散发着令柳絮宁愉悦的可爱。
去时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头,回时她怀揣着满满的喜悦与夸赞走在前头。一低头,两人的影子一前一后,他跟着她。
等走到酒店的时候,酒店的自助餐厅已经到了晚餐开席时间,柳絮宁懒得上去再下来,于是在微信上和胡盼盼许婷发消息,三人直接在餐厅门口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