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柳殊才抛开侥幸心理,迫于礼数先开了口,“请太子殿下安。”不过这次的语气比之从前好了许多。
直觉驱使下,她是相信另一个自己的。
可…先前感受到的厌恶,甚至是杀意也做不得假。
折中考量下…她当下的最好选择,竟然只能是默默苟着,以待来日。
想到还有大几个月的期限,饶是柳殊这般素来偏于乐观的人也忍不住想要叹一口气。
这副样子落在闻初尧眼里,却是让他的瞳光微微动了动。
对方上次这么有些一卡一卡的时候,似乎……
他向来是一个只相信结果的实干派,对于柳殊这个未知的谜团也早已好奇许久。
故而只是刹那,太子殿下便已经再度出击,“孤今日来找你,是有正事要同你商讨。”
捕捉到那两个带着不详意味的字眼,柳殊顷刻间回神,试图转移话题,“臣妾还以为…殿下不会再理臣妾了…”
语气哀怨又胆怯,一双美目幽幽望人时,更是把演技给发挥了个十成十。
闻初尧强忍着对牛弹琴的折磨,继续道:“先前孤与你说过,张家一事。”
柳殊的眼皮一跳,见对方是铁了心,索性也收敛了些,“…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她不费这力气。
见对方没有像从前那般领会到他的意思,闻初尧眸光一暗,停顿两息又道:“等了些时日,他们果然要动手了,只是…”
他嗤笑了声,“阁老也真是老糊涂了,被人煽动两句就真的凑上前了。”话里的嘲笑丝毫不掩。
柳殊自上次后也试图未雨绸缪,努力探查过。
只可惜她到底是后宫妇人,又缺了这几年的时间,如今的宁朝朝堂上是一个勉强能说上话的人也没有。
姓李的官员更是数量颇多,于她而言,当下想要找到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故而这件事很快便以失败告终。
可…阁老?
当朝只有两位老臣登阁拜相,能够尊称为一声“阁老”。
一位,是得先帝托孤的三朝老臣,刚正不阿的左阁老。
而另一位…
她不由得放轻了呼吸,心里下意识祈祷是自己听错了。
毕竟这种一听就带有强烈情感的私人恩怨,知道的越详细,恐怕死的也越快。
可下一刻,她的幻想便被一下子打破了。
像是怕她听不清似的,对方竟不厌其烦地又半重复半强调了一遍,“李阁老这样,倒是省了我们的力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某些时候,她甚至觉得闻初尧在自己面前是越来越不掩饰了。
而且…
“我们?”
另一个自己,原来这么生猛吗? 柳殊目光微凝,凝视着不远处的人。
若论起生猛…还是太子贯彻地更彻底。
养在皇后名下,结果讨论起算计外祖父的事情,语气里是没有一点儿要留手的意思。
柳殊斟酌了几息,还是选择附和,“殿下…如今势大,他们不敢造次。”打定主意要把上次的话给中译中,说罢便静静垂眸站在一旁。
乍一看是没什么不合理的地方,但…
闻初尧意味不明地望了她一眼,“哦?孤如今势大?”像是对这句话回味得紧,开始咬文嚼字起来,“那依太子妃之见,孤是如何势大?”
“殿、殿下…大胜漠北,朝内外无不拜服,臣妾亦是心向往之。”她没忘给自己拉拉好感。
但看样子…效果有些杯水车薪。
柳殊也就仅仅知道这些,左右这些天宫人们前前后后都讨论了许久,她也算是能复述个七七八八了。
可闻初尧就好像是知晓她心里怎么想似的,默默听她说完,又道:“孤与太子妃成婚三年来,也有过数次出征。”
柳殊眉心一跳。
男人的话还在继续,“孤还以为…太子妃会说些过去的成绩。”一双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神色晦暗。
“俗话说,好汉不言当年勇,殿下不过二十出头便能有此成绩,日后定会有更大的作为…何必、何必执着于过去…”顶着这股视线,柳殊有几分不祥的预感。
大抵她的直觉也总是很准确的。
“是吗…?”男人轻轻出声。
这句话更像是自言自语地询问,可落在柳殊眼底,她只觉得心头被人狠狠敲了两下。
又闷又钝。
闻初尧这下才像是满意,目光偏了几寸。浓密眼睫遮掩下,那双眸子漆黑一片。
“倘若…孤今日一定想听你亲口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