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换了常服通常是心情不错,思及此,她自然也是一同欣喜,“娘娘。”三两步走到跟前屏退宫人后,这才覆在张皇后身边耳语几句。
“本宫给太子选侧妃,怎么算都是合乎规矩的…她这么鲁莽地想要趁乱杀人算是个什么事儿?”
“这德太妃,也是慌不择路了,净犯蠢。”张皇后踱步走至桌案前,俯身,白皙纤细的手指执了香箸,在案上那端端摆着的青鹤缕金香炉里轻轻拨弄,“她就算是恨毒了慈宁宫那边,也不能…”
箐棠扶着她坐下,“那小太监是咱们才安插不久的,奴婢瞧着机灵归机灵,但…似是有些太急于表现了些。”犹豫两下,又道:“不过他这次…应当是得了消息便过来了。”
“…两个蠢货。”张皇后的目光里毫无波澜,“若是要算计柳太后,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见香炉内袅袅轻烟缓缓上浮,又问道:“人已经回了?”
箐棠:“远远递了消息便走了,有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了。”
张皇后朝她投去一瞥,眉心微挑,“做事…还是得换个利落些的才行。”
“不过既然已经做了,便是先用上一回…也无伤大雅。”
箐棠会意,心里暗暗记下,立刻又问,“那这件事,咱们是…?”
“姑且先看着吧,等那边真这么烂泥扶不上墙,咱们再施以援手就是了。希望…不要让本宫失望才是。”
烟雾缭绕下,她的声音透出几丝飘渺,“作壁上观,才不会引火烧身。”
“而且,本宫的这个儿子…本事可大着呢。”
一室粉香氤氲,几盏宫灯静静照着。
门窗都被关上,里间的风和雨,连带着那些阴暗的算计,皆是被困于内,透不出去半分。
……
暗室。
月亮被云层遮挡,不知何时探了个头,在寂静的春夜投下点点银辉。
徐徐月光下,闻初尧长身玉立,偶有几丝夜风透过没关严的窗棂吹拂进内。
他背着手,凝视着窗外的星点光亮。
林晔候在他身后,语带恭敬,“殿下,皇后和德太妃那边…都不大安分。”
固定时间的例行汇报,又都是老熟人,闻初尧的神情没什么大的变化,“怎么?”
“德太妃那边的探子回话,说…对方是想趁万寿节这个机会,去刺杀太子妃娘娘。”
万寿节即为皇帝诞辰,又因着今年风调雨顺,钦天监坚持声称是吉兆要大办,
皇帝才决心按照往日的规模来办。
若是从前,那不过也就是一顿宫宴的事情,可今年,则是整整两天的欢庆。
如此…确是可以趁乱做些什么。
但……
闻初尧转过头,深寂的眸子映着夜色一点星光。
听了这话,唇边溢出幽幽笑意,“她怕不是得了失心疯?”
只是那笑显得极浅。 宫内行刺,行径恶劣,若是让他来抓,怕是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皇后那边什么态度?看着?”
林晔面色不变,“是的。”他想到闻初尧先前的吩咐,诡异地停顿了下,“但瞧着…似乎是乐见其成的。”
闻初尧听他这么说,忽地哂笑道:“孤这个母后…即便是清水也能把它给搅混了,更何况,水本就浑浊不堪呢?”
林晔琢磨了下这句话,半晌问道:“那咱们的计划,是…?”
他话里的迟疑与问询意味太过明显,以至于闻初尧也是陡然一愣,“嗯?”
太子殿下大抵是察觉到了好友的未尽之语,骤然显出几分贴心来,“自然是杀了。”
“还、还有一事…”林晔有些吞吞吐吐。
直觉上,他觉得这话不该这会儿说,可…他追随闻初尧数年,自以为算是比较熟悉对方。
故而,他又觉得…太子殿下如今应当是想知道的。
瞥见闻初尧望来的目光,正色道:“太子妃娘娘…病了。”
男人堪堪坐下,正把玩着案几上的小玩意儿,闻言眉头微蹙,目光有些意味不明地扫了过来。
面上更是少见地带了一丝冷肃,“阿晔,这是你该汇报的消息?”
“你不觉得…你对她有些过于关注了吗?”可当这话问出口时,闻初尧却是一怔。
细想起来,自察觉到柳殊有异样开始,自己的目光便会不由自主地分出一些到她身上。
先是出于试探性地为难与问话,再是带着点儿瞧宠物心思的逗弄。
更离谱的是,他如今想到自己这个太子妃,第一反应竟不是…
让她死。
而是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的复杂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