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眼,掩去眼底的厌烦,面上有些羞怯地抿了抿唇,“原来是荣宁,殿下曾同我提起的,是……表妹?”
她这句话说得违心,尤其是后半句,更是不知出于何种心理而开的口。
也或许……是才做完梦境的缘故。
梦中女子的眉眼,神情,动作,以及那清脆的语调,所有她醒来时没有回忆到的细节,这一刻竟都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
张皇后闻言,倒是颇有兴致地附和了句,“看来太子与太子妃还真是感情深厚,家人也聊过了。”
闻初尧双眼微眯,不动声色地透露出几分危险,但在外面,他现在是不会驳柳殊的面子的,“睡前闲聊罢了。”
但说到底,他也不会捧自己根本没说过的话。
男人语气中的热络少了几分,又变回了那副淡然的模样,仿佛刚刚提醒柳殊时的那一抹失态不曾发生。
可他心底的急切,却是骗不得人。
至少,荣宁自认对她这位表哥很是熟悉,但从未见过他还有这么……情绪波动的时候。
大抵女人的直觉都是很准确的,敌意浮现,她甚至觉得,连带着表哥看向这位妻子时的眼神,都与她平日所见有着细微的不同。 柳殊的半张侧脸被外头的光晕浸泡,衬上她那副模样,颇有些八分的美貌变十分的意思。
这下,荣宁更有些坐不住了。
而且……她越瞧越觉得,自己的装扮与这位嫂嫂相比,竟也真的……有些像?
宁朝以淡为美是不假,可过于寡淡的眉眼是撑不起艳丽的衣衫布匹的,她们多穿素色浅色,烘托气质,进而荣宁这身明亮的颜色就更为乍眼。
从前,她总是特殊的,独一份儿的。
荣宁自己也是因着这一份不同,而隐隐有些自得。
但如今……却出现了另一人,与她这般相似。
月黄与鹅黄,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颜色,甚至是有些相撞的色彩……此刻,穿在这个人身上,瞧着竟意外的合适。
荣宁不由得又用余光扫了眼身侧男人的表情——这是她积年累月的小心思。
可这次,她竟真的发现……表哥的目光为之有瞬息的停留。
待道别后,她便随着一道出了殿门。
荣宁跟在闻初尧身后,凝望着男人背影,忽地就有些慌张了起来。
她进京前,母亲分明说太子与太子妃没什么感情的,但依照她刚刚的观察,怎么觉着表哥待这位太子妃,有时,比她还要热情上几分呢?
她与表哥可是有着青梅竹马的情意在的,又陛下亲封的县主…!
但现在到底是在宫里,她也不太方便问东问西的,这样得不到消息不说,反倒还会惹人烦。
思绪回笼,荣宁强撑着整理好心情,轻轻问道:“表哥,方才听皇后娘娘说宫中的花园近两年又修缮了。”
“花园中的芙蓉开得正好,荣宁想……表哥能否陪我去观赏一二?”那是她最喜爱的花卉,又是面对心上人,故而荣宁的语气更是带着股自己都未觉察的希翼。
日光垂落,屋檐下,男人却只是静静望了她眼,仿佛没听出她话里的未尽之语,“县主若喜欢,孤可派人引你去御花园仔细欣赏。”
荣宁一愣,下意识抬眼回视。
伴着殿内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下一瞬,她就听到对方掷地有声的话语。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甚至觉得,这句话的音量比前一句更大。
字字清晰,“孤为夫君,自然是要等待妻子的。”
第49章 苟命第八十三天
被这么打断, 荣宁只觉得心底像是有股无名火,无数只蚁虫啃咬下,手中的帕子不知不觉已经被攥变了形。
曾经奢求的东西, 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就被表哥许给了旁人。
她的脸色愈发难看, “既、既如此…那我先自个儿去瞧瞧吧。”但又偏偏不想服输似的, 下巴微微扬了起来,佯装镇定地行完礼, 扭头便走了。
远处落花无声, 烈日被屋檐斜斜地遮挡住, 圈出一片阴凉, 男人就这么立在那儿,像是等不急了一般, 张嘴说了什么,而后, 那扇门便依言打开了。
似乎还能透过门前伶仃的日光, 瞧见女子脸上不甚热情的神情, 以及廊檐下表哥并不多见的主动。
倒真是……一对璧人。
荣宁收回目光, 意味不明地笑了一笑。 丽日鎏金,春风骀荡,院内花蕊影动,缓缓映入窗下, 发出簌簌声响。
花影人影, 随风曳动。
待柳殊站定,再抬眼时, 只能窥见荣宁的一抹倩影了。
“你不带你的表妹去逛逛?”她瞟了眼闻初尧。
闻初尧顿了下, 眉梢微挑,“不必。”
他的回答极快, 几乎是柳殊话音才落就答了,一前一后,竟像是知晓她一出来会说什么话似的。
跟肚子里的蛔虫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