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将白日里的热浪团团围起,敛去大半的暑气,唯余月光之下,蝉鸣蛙叫的动静。
东宫内,一切静谧而美好。
柳殊早早便等着闻初尧来。
先前冲动应下了他的话,如今她越想越有几分心虚,故而那日之后,索性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那幅画的补充与润色之中。
本是为了避开闻初尧些,可谁知这人也像是突然又忙起来了一般,如此,两人倒是诡异地岁月静好了起来。
半晌,殿门外传来宫人们的请安声,柳殊定了定神,下一瞬,就看见男人推门走了进来。
自家的太子妃盛装打扮,正坐在桌前候着。
浅绯色的上襦,布料里大约是掺杂了些许闪亮的银丝线,幽幽烛光下,女子莹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以至于闻初尧第一眼没有瞧见桌案上的酒盏,他周身的冷峻在此刻消弭,顿了两瞬,才挪回视线,眉梢微挑道:“要喝酒…?”
“你坐。”柳殊倒是一反常态,先给他倒了一杯,“生辰,不就是得高兴嘛。”
她压下了心中的那些想法,面上神情温和,“我听说……漠北人有下落了?”她今日午间刚回来,松萝她们便兴冲冲来说了这个消息。 其实,柳殊也知晓,这是闻初尧想让她知道的,故而,她今日索性直接把酒给备好了。
“这儿还有面,你尝尝。”边说着,边把吃的往他的方向推了过去。
闻初尧打量了她半刻,无声地点了点头,冷不丁儿地出声,“过几日…孤可能会出去一趟。”
不待柳殊反应,他便飞快地略过了这个话题,仿佛只是偶然提及,接着自然地夹了一筷子尝了尝,问,“自己做的吗?”
见柳殊犹豫着点点头,才施然发表评价,“味道不错。”
柳殊心里有鬼,自然是顺着这人的,再者,她依稀觉得,这会儿…
眼前人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甚至是……莫名的低落。
像…有什么心事似的?
踌躇半晌,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过生辰…怎得瞧起来也不高兴呢?”
闻初尧没刻意按捺情绪,或者是,他干脆就是想叫柳殊看出来,当下得成所愿,不由得抿了抿唇角,“妘妘既然备了酒,不如陪孤喝上两杯,如何?”
柳殊一怔,没多思考便点了点头。
但很快,她便后悔了。
这酒颇烈,她的酒量本就算不得多好,一来二去,待她隐隐约约反应过来时脑袋已经有几分发昏了。
大约是醉了,看东西都有了重影。
柳殊心里惦记着事情,强撑着晕晕乎乎地上了榻,整个人瘫软在被窝里。
结果还没眯一会儿,就又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劝着,叫她把醒酒汤喝了再睡。
柳殊迷迷糊糊地“嗯”了声,下一刻就想转身背对着,隔绝掉这股讨人厌的声音,谁料刚一扭动就被一只大手结结实实按住了,“喝了醒酒汤再睡。”
对方的手劲实在不小,无奈,她只好强撑着掀开眼皮,看到在床头的修长身影,含糊地问了句,“闻初尧……?”
对方好脾气地应了声,手下的力气也缓缓放松了些。
不知道是不是柳殊的错觉,此刻,她甚至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哄的意味,像是对待小孩子一般,轻柔和煦。
闻初尧的心情好像又变好了……?
知道倔不过,她索性也不挣扎,手肘一撑便想坐起来。
但脑袋又有些昏,一下子没能掌握好分寸,眼看要摔倒,谁知下一瞬却被男人一整个轻揽住。
柳殊顿了下,旋即决定顺应心意,顺势接过闻初尧手上端着的醒酒汤小口地喝了起来。
女子的面容上满是醉酒后的淡淡酡红,樱唇被汤药这么一浸润,无形中显出几丝别样的诱惑感,落在闻初尧眼底,他的喉结无声地动了动,“这么乖?”
柳殊:“…嗯。”
见她这么乖,闻初尧反倒没有再进一步动作的意思了,他思索了会儿,见柳殊喝完醒酒汤,顺道去接那碗盏。
接着便把柳殊安置好,顺势去牵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唇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妘妘乖,等你生辰到了,孤…也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生辰礼吗……那是不是很贵重…?”柳殊无意识地蹙了蹙眉头,不自觉就想拒绝,“太贵重了……不好。”她还不起。 “不贵重。”闻初尧淡淡否定,凝视着柳殊轻轻抿着唇的模样,眸色渐深。
她大概是喝多了有些不适,也可能是为了表达拒绝,小脑袋轻轻地左右摇摆着,嘴里念念有词,“够了。”
“礼物够多了。”她指的是两人和好后,闻初尧送来的那些玉器首饰。
比起先前光挑他肺管子猛戳的时候,此刻的柳殊,脸颊染红霞,吐息带酒晕,眉目间更添姝色。
闻初尧忍了忍,干脆微微别开了视线,继续道:“那些不过是稍表歉意,但…这个礼物不同,这个礼物只有你能配得上。”他的目光别有深意,“也的确是…为你特意打造的。”
一座奢靡的宫殿。
一座……
华丽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