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中,女子的唇瓣不点而朱,如上好的红玛瑙一般,只上头破了一个小口子。
顷刻间,白璧微瑕。
莫非屋内的温度太高了,干燥得……破皮了?
可这个想法一出现,下一瞬,柳殊便下意识地否决了。
指尖触碰下,那个小口子显得更加锋利,简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般。
深秋的天,蚊虫本就是少之又少,况且她昨夜睡前将门窗关的严严实实的,那些东西也进不来。
一股怪异感猛然充斥心口,连带着柳殊自己都有几分怀疑。
昨夜的记忆再度浮现,可任凭她如何继续抽丝剥茧,也只是到她迷糊着入睡,一切便戛然而止。
好在今日休息,她不用去铺子那边,不然以她这个状态,怕是要出差错。
事实上,柳殊也确实怀疑她自己的记忆出了偏差,因此此后的两天便总是假寐着,试图找出点儿端倪。 可老天就像是跟她作对一般,此后的这几日,一切安然无恙。
入夜,半弯明月悬于空中,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洒落进屋,床榻上的人一如前几晚一般酣睡着。
这几日柳殊刻意检查过,再加上那晚记忆的空白,等待了几日,她内心的疑虑不减反增。
屋中未点灯,此刻唯一的光源便是天边的银月,清辉与阴影的交错间,窗外,白日里清晰可见的池水也变得影影绰绰。
更不必说屋内,窗纱的遮挡下,月色更削弱了几分光晕。
万物静默,柳殊躺在榻上,一丝睡意也无。
明明一切都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着,可那种被盯上的毛骨悚然感居然更重了。
甚至于这两天,她又想起了闻初尧。
只不过这一次,她想起的并不是皇宫中两人还算温情的那些画面,反倒是……两人初见时。
他的冷漠,他的自私,以及自己的委曲求全、战战兢兢。
那时两人虽是夫妻,是太子与太子妃,可究其根本,却并不对等。
犹如许多权贵夫妻一般,妻子的地位,多是看在丈夫的荣耀上。
每每惊醒,那种似有似无的窒息感都将她环绕。
柳殊思绪跑远,不知怎的想到了柳淮序。
她托人带的话,他应当已经收到了,可她却没收到回信,想来或许是京城那边眼线多,盯得紧。
可下一瞬,柳殊又无端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他。
拿过去的情意挟恩图报,求他帮自己离开皇宫,离开新帝。
不知……若是闻初尧知晓了这件事的真相,又会怎么对待他呢?
闻初尧既然请了道士入宫帮她招魂,又力排众议以皇后之礼将她下葬,想来……应当也是有几分不舍得的吧?
不舍得她这么一个逆来顺受的妻子,胆大包天,未经他允许就离开了。
说到底,她是被认作他的私有物的。
那么……他又会怎么处理柳淮序呢?
处理这个…帮助他的私有物逃跑的人。
想着想着,柳殊猛地有几分不敢再往下深思,缓缓阖上了眼。
过了好一会儿,才堪堪按捺下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极想法,呼吸声渐渐趋于平缓。
只是这几日白天要去铺子里忙,心中惦记着使儿,眼睛都有些熬红了,连带着精神头也不大好。
正有几分昏昏欲睡,窗棂处却骤然传来一阵声响。
仅仅一瞬,动静也很微弱,可柳殊本就疑惑着,如今想法得到验证,自然是立刻清醒了。
只是面上,她仍阖着眼,像是睡着了一般。
一切都像是梦中,刹那间发生的事情—— 下一刻,熟悉的沉木味道,掺杂着几分清新微涩的气息,瞬间萦绕周身。
黑暗中,一切感官都被无限放大了许多。
男人线条利落的下颚抵在她的额间,那股清冽的、独属于他的香气仿佛更浓了几分,骤然靠近的距离,惹得她的身体不自觉有些紧绷。
但几乎是转瞬,柳殊便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呼吸声均匀,素白的小脸上一片宁静。
闻初尧稍稍侧头,漆黑的眼眸,目光直白,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
柳殊闭着眼,只感觉到床榻边的被褥塌下去一片。
两人的距离似乎更近了些,一时间,她也顾不上思考为什么闻初尧会在这个时间来江州,又是何时到的。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再度强迫着自己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