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莳树听了,跟着揪心。
这大半年时间,祖孙相处和谐,徐莳树早就将徐衍当做自己最亲的人,甚至比父母还要亲昵。
他父亲短视,母亲贪婪,徐衍年纪虽大,血脉隔了两层,是太爷爷那一辈,但他行事却进退有度,徐莳树很是心生佩服。
听到徐常德的话,他抿了抿唇,紧着便应下。
“好,我一会儿劝他。”
车子进了别墅,周围一下便寂静了下来,偶尔传来远处山林里的鸟鸣声,像老鸹在叫,“呱—嘎嘎,呱—嘎嘎”。
夏初时节,这一处却有些阴凉,凉得有些发凄。
日头明晃晃的落下,在地上投下树的影子,一阵风来,树摇影动,就像狰狞的鬼手从地底深处探出。
它们不甘地呐喊,想要拽下什么,拖着一道共沉沦。
徐莳树抿了抿唇,收回了目光,眉头却微微蹙起。
莫名地,他心口处跳得厉害,好像有什么在叫着他快走,危险! 还不待徐莳树多思多想,徐常德先下了车。
他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躬身道。
“莳树少爷,请。”
几番思量,还是觉得今日这心神不宁有些莫名,徐莳树索性也没有多想,只当自己在忧心徐衍。
他抬脚下了车,跟着徐常德进了别墅。
……
别墅堂屋中,徐衍站在一副画作前。
“太爷爷。”徐莳树看了一眼,有些担心地唤了一声。
“徐叔说你身子不舒服,我扶您去屋里躺着吧。”
说完,徐莳树要上前搀扶徐衍。
“吱呀。”只听一声沉闷的声音起,徐莳树停了脚步,回头看去,正好看到木门阖上。
门缝中,依稀还能见到徐常德躬身的身影。
只一瞥,木门便在徐莳树面前阖上了。
屋子里挂了厚厚的窗帘,随着木门阖上,屋内陷入了黑暗,阳光照过窗帘,光线却透不进来,只有几缕光从缝隙中钻进,光中有尘埃点点,晦涩又黯淡。
徐莳树心中一紧,不由自主地,他的脚步往后退了一步。
“太爷爷……”
徐衍轻笑一声,声音一如以往宽厚,但说出的内容却让徐莳树迷糊。
“呵呵,不愧是我,莳树啊,是察觉出不妥了吗?”
“别怕,虽然我不是你的太爷爷,但是,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同出一源,我又怎么舍得害你?”
徐莳树僵在原地。
几缕光透过窗帘布的缝隙,朦朦胧胧地落在前头,正好让人瞧到转过身的徐衍,以及他身后的那一副仙人踏云梯的图。
不知是不是光线的问题,亦或是惊惧下自己的幻觉。
似真似幻中,徐莳树瞧到徐衍嘴角勾着意味不明的笑容,那已经浑浊老迈的眼睛却很亮,半明半寐中,他的脸有几分诡谲。
更让徐莳树心中发慌的是,那副仙人踏云梯图,它变得不一样了。
天梯往上没有了路,云朵幻化成数张人脸,它们铺成通天路,让那仙人踩着往上走。
人脸或老或少,或痛苦或平静,发饰不一样,但那五官却是一样的,幽幽之中,最后一张人脸缓缓形成,赫然一看,它竟然是自己的模样。
广袖宽袍,仙人扬了扬拂尘,微微侧眸而来,他,他竟然也生着自己这样的脸。
徐莳树惊得往后退了一步,“不……”
错觉,这一定是错觉。
徐衍哈哈一笑,手中的拐杖丢了去。 木棍丢在地上,发出一声闷沉的声音,似有浮尘漾起。
他朝徐莳树张开手,“别怕,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来吧,孩子,接纳完整的自己,我们还有时间……这一次,定能再登仙途。”
说完,此处无风却起了风,地上缓缓浮起一盏盏灯烛,风漾过,灯烛燃,火光清冷。
和寻常带着温暖的烛火不一样,它们泛着几分青,好似有霜寒之炁。
徐莳树想跑,但他惊恐地发现,被这霜寒之炁笼罩,自己半点也动弹不得,只眼睛瞪大,惊恐又绝望。
火光之中,只见被他叫做太爷爷的人,他朝自己大张手臂,朝着自己朗笑。
以往,自己觉得他儒雅博学,说起古事,典故信手捻来,自有一番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