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鬼?”许丽云震惊地重复,“是、是她,不不,是它,大权家不聘花了,是它捎的梦?”
那个孩子?
是那个孩子?
“不错。”许风和回得肯定,“是她入了梦,用了祖宗的名头。”
不愧原来便是人身,就是聪慧,和蒙昧单纯无知的花草修成人身就是不一样,狡猾!生来的狡猾!
许风和看着院子里的花树,又抬头看了看天,眼中有忌惮的神色。
李代桃僵。
眼下,只庆幸这天道尚未察觉自己十八年前的一出李代桃僵。
可是,要是放任下去,难保不会被发现。
如今只有一法了——
许风和目光幽幽闪了闪,捏着残损了一颗佛珠的佛珠串,手紧了紧。
末了,他叹了口气,侧头看向许丽云,有些无奈道。
“小妹,这树留不得了,是大哥对不住你——”
“不不,大哥你别这么说。”许丽云有一瞬间门的难过。
别人都不知道,在泥土下头,这棵花树的根系深处,曾经化去一小团的骨肉。
她知道。
因为,那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才生下便被装进花盆,填了泥巴,最后种一株观音白的孩子。
花鬼花鬼,许丽云不知道什么是花鬼,不过既然有鬼,必定是有人。
想来,这鬼就是当初那个孩子。
如今留不得花树,不是等于再杀那孩子一次?
方才出门时,瞧着庄东福不关心人,躲懒又眼里只看着钱,许丽云回头瞧随风摇摆的花树,有过一瞬间门的百感交集。
如今——
许丽云又回头看了一眼花树,视线一转,目光落在挪了几步远,不知两人说着什么,有听没懂,这时一脸发懵的庄东福身上。
她叹了口气。
罢罢,她的孩子只有一个,那就是东福。
十八年前,她从医院抱了东福回家,事情就已经盖棺定论了。
“大哥,你动手吧。”许丽云摇了摇头,说了两人才懂的一句话,“只是一道财运罢了,人比钱重要,在我心里,大哥永远是最要紧的。”
“小妹。”许风和目光闪闪,似有震动。
“好。”许风和不是拖泥带水的人,随着一声好,下一刻,就见他将手中常捏常盘的佛珠串往前一丢。
庄东福瞪大了眼睛,目光顺着佛珠串飞起的痕迹,一路朝山茶树上看去。 只见这串佛珠好像活了过来一样,空中有放大的虚影,宝光灼灼,如巨石一样朝院子里的绯爪山茶压去。
绯爪山茶也似有所觉。
一瞬间门,此处停歇了风,繁茂的山茶树无风却狂乱地摇动,落日的光照在地上,拉长了山茶树的影子。
黑影狂作,如鞭似爪,刺破大地,一路蜿蜒往前,就像有影子要从树里逃窜而出。
“哪里走!”许风和低喝了一声。
他盘腿而坐,单手立掌,另一只手虚空拨动佛珠,与此同时,立于山茶花顶上的佛珠被拨动,宝光绽绽,威压更甚。
瞬间门,地上蜿蜒而开的黑影就像被无形的东西拘了回去,“嗖的”一下,黑影如水般往树干中收去。
庄东福惊恐,“啊啊啊——”
鬼鬼鬼,树的影子里有鬼——
不不不,树干里也生了张人脸,是个女孩子的脸,这会儿,它一点点凸起,一会儿白净的像人,一会儿,那面上又爬上了树干的痕迹,干枯发僵,瞧着痛苦不已。
“救——救我。”阿茶痛苦,浑身都在痛,像是火炙,又像水淹,更像泥土倾覆。
恍惚中,它记起了很久之前,自己也有过这样的痛苦。
濒死的痛苦,虽未记事,却因为太过难受而被刻在了灵魂的深处。
口鼻中涌进了泥土,眼睛很重,怎么也睁不开,嘴巴里有土的腥气,泥土糊得它喉头涩然。
它张嘴啼哭,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渐渐的,它没了知觉。
身体被树的根茎插透,汲取血肉,沿着根茎往上,先是主干,然后是分枝,最后是一片片叶子,一点点输送养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一天,它察觉到了风。
温柔的,自在的……
还有那道拉着它的手摇晃,一起在神龛处嬉闹,笑着喊它一声阿茶姐姐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