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筷子将烫熟的面条从铁锅里夹起,一个旋转,面条工工整整地盘在了黑瓷大碗中。
搁葱花、搁花生碎,饹饸臊子……最后再淋上早便备好的汤底,一瞬间,只见热气升腾,香气弥漫。
潘垚鼻子嗅了嗅,再抬头,眼睛晶亮。
“好香,是羊肉汤的味儿。”
“对,是羊肉的汤底,熬了我好几个时辰呢。”老伯得意,“不腥膻吧,老汉我做生意厚道,十里八乡谁都知道,我们做面食,汤头顶顶重要,为啥我家汤头好,那是我舍得搁东西,不糊弄人的。”
潘垚附和地点头,面食到了面前,能嗅到里头有八角茴香等香料的味道,羊肉的汤头确实做得很好。
搓了搓筷子,潘垚朝老伯又要了一份汤碗,将面食一分为二,自己尝一份,另一份往旁推了推。
趁着老伯在揽客的空档,她掐了道手诀,瞬间,被分出的那半份饸饹面没了滋味,热气好似都消失了。
“吃吧,我请你的。”潘垚悄声,冲着黑暗那一处的黑团弯眉笑了笑。
如雾一般的黑团有一瞬间的凝滞,像是裹足不前一般。
潘垚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自顾自地吃起了这饸饹面。
果真是汤香味浓,荞麦面和高粱面相互糅合,面条细滑又有筋道,还有淡淡的面食香味,这一道粮食的香味淡化了羊汤底的滋味,让整道面食的香味更有了层次感。
一碗汤面下肚,潘垚暖呼呼的,就连鼻子尖都泛起了微微的红。
“呼噜噜,呼噜噜。”顺着声音看去,能瞧到黑团幻化成形,模模糊糊是个小孩子的模样,头上却有着毛绒耳朵,这会儿,它像小兽一般警惕地吃着面食,发出呼噜噜的声响。
似是注意到潘垚的目光,它耳朵一竖,警惕瞧来,黑暗中,眼睛带着绿幽幽的光,像山野的野兽。
潘垚托着腮瞧着。
感觉到她没有恶意,炁息又干净,它又放松了心神,专心致志地吃面了。
是狐鬼呢。
潘垚伸手,炁息似风,犹如春风拂过绿草一般,将它那毛茸茸的耳朵捏了捏。
狐鬼甩了甩头,有些痒痒,犹带绒毛的手挠了挠自己的耳朵。
潘垚又是一笑,真可爱!
……
“老伯,结账。”潘垚搁了铜板在桌上,提起了灯,回身招呼吃完了半碗饸饹面,这会儿微微鼓着肚皮,又将自己团成一团的小狐鬼。
“面条你也尝过了,咱们就走吧,你瞧你在这儿,老伯的生意都不好做了。”
就像这做饸饹面的老伯说的那样,他做生意厚道,用料足,汤头也熬得好,再加上饸饹面有饸饹床子现场轧面条,冬日时候,本该是生意最好做的时候。
可潘垚瞧了,不说她落座吃面的这个时辰,便是之前,老伯热情的吆喝声不停,走过的人不少,眼睛瞥了这边一眼,有想吃一些什么,却都不落座在老伯这一处的摊子上。
老伯甩了甩布巾,颇为郁气又纳闷。
这生意怎么这么难做?前些日子还好好的。
潘垚瞧着这一团的黑雾。
生意不好,原因就在它了。 虽然人们未开天眼瞧不到这些东西,可人有六感,天生的趋吉避害,这一小团的狐鬼虽未害人,却也是阴物,有森森阴炁起,人们走过这儿,下意识地便避开了这儿。
这样一来,自然就更不会来吃面条了。
再馋再香也不吃!
“好嘞,下次再来呀。”老伯利索,收了铜板收碗筷,又拿布巾快快地擦了擦桌子,半分不泄气,继续热情地揽着客。
“走一走,看一看咯,香喷喷又暖呼呼的饹饹面,好吃不贵,冬日吃一碗,从头暖到脚嘞!”
……
潘垚走出了一段路,站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下往回瞧。
浓雾一样的狐鬼还缩在黑暗之中,在饸饹面摊子的不远处,瞧过去像是守着摊子一般,它迟疑了下,抬头瞅了瞅潘垚,摸了摸肚子,最后还是一步三挪地过来了。
潘垚高兴,“这才对嘛,人有人道,鬼有鬼途,你这样挡着别人发财的路子,无形中就为自己添阴债,不好不好。”
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富贵这东西重要着呢。
……
潘垚领着狐鬼往前走。
许是因为半碗面的缘故,小小一团的狐鬼对潘垚颇为亲近。
一会儿像是走路的孩童,一会儿像一张大毯子,一会儿又像是四肢齐用的小狐狸……末了,它扒拉着潘垚手中的灯,毛绒的手探出,要去抓灯笼面上的大公鸡。
大公鸡吓了一跳,喔喔喔地啼叫,翅膀扑棱,米粒也不啄了。
狐鬼也吓了好大一跳,绿幽幽的眼睛里都是无措。
会动,灯笼上的画会动!
潘垚:“哈哈哈,吓到了吧。”
她乐得不行,灵炁一拂而过,又撒了一些米粒安抚灯中的大公鸡。
瞅着狐鬼瞪圆的眼睛,她压低了声音,故意吓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