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张入云便已到的玉泉山脚下,他两年前离开此地时并不曾仔细留意这山中盛景,此刻故地重游,却是备感亲切。因是五月烟花季节,百草丰茂,百花盛开,见山中灵秀丰翠。张入云置身山下时分,已是过午,但那小小的一座玉泉山却似用水洗过的一般,清洁异常,往来山间还有云雾缭绕,好似玉带缠身,确是个人间仙境的气象。
不过两炷香的功夫,张入云便已到得二云观山门前,就见观门紧闭,心上倒是有些疑惑。待敲过门后不久,便有位火工道人来开门,那道人还是原先那位守山的老人家。虽是两年过去,却并不见老,看身形反比原先还要硬朗些,一时被他认出是二观主回山,大喜之下,忙引张入云入内。
张入云问他为何大白天便将观门紧闭,老道人却称自己也不晓得些内里仔细。请二观主只细问浮云便得知晓。两人步迅,转眼已是到了内院,因二云观内女弟众多,老道人却是止了步再不往进,只张声呼唤内里姐姐出来迎驾。
果然闻声不久便有惜霞和措霞现身相迎,见是张入云归来,俱得大喜,忙行大礼拜见,却早为张入云扶起。一时只迈动步随二女入得内院,又口中问询浮云近日可好?现在可正在观中修行?
二女闻言都得一笑,当下惜霞先声笑道:“师叔回来的真巧,师父他老人家这几天正不自在呢!有您回来主持公道,却比得了什么灵丹妙药还让师父欢喜。”说完又是与措霞相视一笑。二人举止有异,一番话又说的张入云有些不明所以,但到底知道近日这观中实是出得些古怪。
而惜霞见张入云皱眉沉思,反上前相告,自己先去禀报师父张入云已然回返山中。因她知张入云生性随和,也不待其回答,便已福身步走向内院,二女于这山中两年来的修行倒是没有白度。一时惜霞略展身形,便是晃出好远,只因她是女儿身,脚下行的虽急,却是又得一副天生温舒优雅的举止。
就在张入云仍在为二女言多古怪疑惑时,就听得远处座落的内厅咣当一声,好似有金盆落地出的响动。再闻得脚步细碎,又闻远处正有人急急的踱步而出。
原来浮云因听得措霞通报,心中狂喜,却已是自厅内出行急急相迎,中是心下激动的厉害,脚上却是未着袜,只趿了双鞋,便自厅内跑出。步履沉重间,竟连修道人家的平日吐纳功夫都有些散了。一时间上浮云人还未至声已先到。
“怪道是今天早上观中老槐树上一对喜鹊扯了嗓的聒噪,越来是兄弟归来,当真是大喜!大喜!”说话时浮云已从廊后闪身而出,只是仍有些不敢相信真的是张入云归来了,待揉了揉眼睛,瞧定确是张入云无疑,再又见兄弟举止气度胜两年前十倍,知他一身本领比先时大进,当下是开怀大笑,只拉过张入云的手道:“真真大喜,兄弟这一归来,万事就都好办了!”说话间,只将满面挣的通红,老脸上竟得浸出些兴奋的汗水。
一旁的两位女弟见师傅果如自己预料的一般举止,不由都得笑出声来。当下二女笑声清脆,这将兴奋中的老道人唤醒过来,因觉着自己在弟面前这般轻狂大有些不妥当,却忙收了笑脸使眼色将惜霞与措霞遣走。
只是他心中到底欣喜异常,还未待二女躬身告退。却又止不住的急急的将张入云自己内室里拉。惜、措二女素知自己师父怪涎滑稽,此时见状只得掩着口退了下去。
再说浮云将张入云拽入内堂后,急忙将他按倒在方椅上端坐,与其开口道:“兄弟这番回来真正太好了!近日我正与那臭狐狸相斗不得意,这一回你即归来,可得好好替为兄出得一口恶气!哼!这臭妖精,作威作福一年多,可把为兄欺负惨了,今日可要让她尝些好的!此次不让我见面分一半,绝不能饶过她!哼哼!分一半也不成,我兄弟这二人是这山主,怎说也得分个一多半……。”老道人说到后来,已是喃喃自语,他平日被狐女欺负的很了,今又见张入云生龙活虎立在身前,功行比以外大造,想着不日便可一吐畅,此时心上激荡,却是老眼有些湿润,竟还不时揉了揉眼睛。
张入云知这位老哥哥生性有些诙谐,此时虽是话里刚硬,但瞧意思却又不似是与那狐女真有什么大过节,一时只得软言相慰,再又详问其中详略。
一时上正在浮云欲开口相告,却闻室外有人叩门,当下搅了浮云兴致,不由有些着恼,只愁了眉呼喝一声进来,便见门外有三女恭身入室,张入云瞧了瞧,原来是浮云大徒弟祝玉柔领了惜霞与措霞,手捧香茶点心行的近前。当下先后与师傅师叔见礼道:“闻惜霞措霞二位妹妹提及师叔回山,弟不敢劳动师傅传召,便放肆前往谨见,还望师傅责罚,说话间,却又命惜、措二女,将捧了香茶糕点送与二位师长面前。
如此一来倒是让个浮云老脸一阵通红,想着自己结义兄弟,万里奔波,两年未归,如今刚一到地界,却被自己拉过一旁只欲求其相助自己与狐女谋夺宝物,自己这面却连口水都未端上,实是私心太重。想至尴尬处,不由老脸已是烧的烫。倒是张入云在旁见了,恐兄长难堪,反倒开言遣三女退下,只道自己一到观内便有要事要与兄长相商,一时解了浮云的围。待三女退出室外后,又相请浮云说过明白。
这一回浮云却再不好老着面皮,直奔话题,多少与张入云一番端茶倒水,又是略打了些往询,打开话匣与张入云道了个其中仔细。
原来张入云当日还在玉泉山时时,那唤做三娘的狐女与二云观倒也相安无事。不料等张入云两年前离去后,却因见浮云本领不济,只不将其放在心上。平日里虽未曾来相扰,但每常在山间偶遇却因六官被张入云摘了尾巴破了孽根,与浮云言语上有些讥讽。
而老道人浮云倒也是个有计较的,知此刻少了张入云助力,与其顶撞只会碰的一鼻灰,为此上只尽量管束门下三位女弟,平日里无事绝不外出,始不与其生事,真若是有些被狐女姑侄欺侮的地方,也等张入云回观后再与她讨还。
如此谨慎相安,又过得大半年后,一日浮云于观中夜观星斗,却玉泉山山脚下灵犀潭上,竟莫名升起数道直冲天际的霞光,只一惊现,却又被隐去,浮云内功虽不精深,但于此道上却极精通,见此知是山中定有宝物光华升腾,只是已为高人行法隐避了过去。
老道人知此一举多半是近邻三娘所为,那灵犀潭正好地处浮云玉泉山与三娘芙蓉谷中间。浮云知那三娘不好相与,此一回又被她先到一步,一时上只得忍着性作罢。只是人心俱贪,浮云守了两日,见每日晚间潭底都有宝光晃动,虽被三娘行法将宝光遮蔽住,但却又始终不见三娘将那宝物起走,为此上却又生了万一之想,等到了第六日,浮云心中实再也守不住,便率女弟们下山探寻。
不想到得山下时,却正撞上三娘与六官在灵犀潭边施法,只是运功良久,却也不能得手。一时心有所专,竟未现浮云一行四人走近身旁。待觉时,三娘想是有些着恼,面色一变,正欲作,却忽地眼珠一转,却又笑着与浮云道:“我这里可是没什么妙法将这宝贝提上岸了!今就便宜你,且将这地界相让,且看你峨嵋派有甚伎俩!”
说完话,竟在一笑之间,便携了六官飞遁而走,临行时,却又将遮蔽宝光的朝阳巾撤去,一时间便见那潭底五彩霞光只冲云霄。如此宝光升华,实太过娱人耳目,浮云当下也来不及细想,赶忙施动法术,将那宝物光华按下,不使旁人得窥,坏了自己好事。
浮云因见这宝物在三娘的几番顷力相试之下,均都未得手,本并不敢生太大指望,未知那潭底宝物,竟是被峨嵋派昊月星罗阵法布置,自己虽是道力低微,但入得阵内竟是十分上手。一时间料自己与此宝有源,只怕多半能得到手,当下心中狂喜,却是顷尽心力打熬破阵。
也亏他上年习得二十二式白阳图解,不但借此内功大涨,便是一身真气,也那阵法甚为相合。浮云几番试探之下,知此地藏宝定是峨嵋派先人所藏,说不定便是与自己这峨嵋落魄弟有缘,安生是前辈真人要传宝给自己。浮云闯荡江湖几有一甲,虽是整日价都做着这夜遇藏宝的白日梦,却不想今日终让他也撞上一回,心中狂喜,只道自与张入云结拜之后,竟得机运大转,想至痴心处,真是心花怒放,只拼尽全力的逞动能为破法。
只是浮云到底根行有限,即如此也是费了一日夜的功夫稍有进益,将那星罗阵法略有些松动。只是至时老道人已是筋疲力尽,气若游丝,一条性命已去了**分。可这星罗阵一经动,如若中途罢手,便又要重复久观。浮云花了诺大的心力精神见着些效果,无论如何也是舍不得就此罢休,欲拼了老命相持,偏又后力难继。
正在展转处,幸是女弟祝玉柔悟性奇高,仗着自己是妖狐转世,灵性不昧,只一年多功夫便得功行大进,论功力只怕比做师傅都要出。只是在这秘法奇术却还难及浮云。但即使如此也很能相助师傅一臂之力,一时间将师长换下,虽还不能再进一步继续破阵,但只是维持下去,倒也能支撑的一时。
浮云见爱徒能为自己分忧,一时精神大振,当下也不顾什么气度脸面,便在潭边席地而坐,赶紧调养内力精神,以图尽恢复体力重破阵。而一旁惜、措二女见师傅师姐都在出得大力气,她二人甚是灵巧,见师傅老人家都顾不得面,就地盘坐了,自己二人正巧无事,为在此地安心破阵,却是轮番的将观中日常用度携了回来。
浮云长年累月的颠簸受累,自傍上祝家大户,从此一改生息,各项用度甚是华丽精巧,一时为二女摆了来,倒是铺在水潭边一大摊。至后惜、措二女怕天上下雨,晚间起风,干脆连帐篷、凉篷及火食炊具也都一并带了出来。到的后,安然是一副久居此地,于这水潭边扎下寨来的意思。如此这般师徒二人接连替换了足五日夜,直把个浮云弄了个油尽灯枯,险些宝物未得,却要命送当场的地步。
到的后一日,阵法终为师徒二人所破,水底宝光大为收敛,只剩的水面一道冰盘大小的宝光直上云霄。浮云知这是潭底宝物所放异光,只是自己与祝玉柔二人都是疲乏到了极点,无力下水去取。身边惜、措二女偏又不会水性,无奈之下只能在一旁耐心等候体力恢复。可是心上到底忐忑不安,生怕于这宝物行近到手的当儿,却被外人巧夺了去。
未想怕什么,来什么,正在老道人眼望水底宝光焦愁之际,就听得一声娇笑,便见自空中甩起一道白练。自空中如长鲸吸水一般向水下卷去,只刹那间的功夫,便将那潭底重宝摄走。浮云眼看着那白练将宝物卷走,当时气得几乎吐血。也不知哪来的力道,当时便将手底早已准备好的符雷击出,不想他拼力一击竟是威力奇大。当下便将那白练打的火星四溅,其上宝物即时一分为二落下地来。 一时间空中便的闪出一人,忙倒身去抢,只是终是晚了一步,虽被她徒手挽到一个,另一个却是正巧落在祝玉柔脚下,为其拾走。空中人物见宝物失了一件,当时便于空中驻足。
浮云瞧的仔细,真是前番言说自己无功,要将宝物让与自己的三娘。当下老道人见宝物为三娘所得,双目只差些就要喷出火来,激怒之下再无顾忌,扯了嗓的大骂三娘卑鄙无耻。
未想三娘却不还言,只是变了脸色的看着祝玉柔手中的宝物。这时浮云想起自己抵敌不过,三娘若要再来抢夺自己实无力抵挡。且若将这狐奶奶的凶性若起,便是掌毙自己师徒,事后嚼吃了自己都有可能。一时惊惧却又赶忙止了口,色厉内茬,直怕三娘上前施强谋害。
未想空中女道姑踌躇了好一会儿,方皱眉与老道人道:“不想你这老家伙倒与这物事有些缘法,今这丹药即落在你手,我也就不与计较了!但且先说好了,如今这宝物你我两家一人一半,我即没占你多少便宜,你也没吃什么亏,日后却少来和我聒噪!”说完,却是遁起空中,只在一串娇笑声中径往自己芙蓉谷去了。
浮云见自己花了这般大的心血,却被三娘凭空而来捡了一半的便宜,虽是心痛气急的要死,却也只敢在狐女走了之后破口大骂。只可惜他当时实在是累的疲了。不过一会的功夫,便是声嘶力竭,再力气高声喝骂。一时三位女弟见师长伤心难过,只得上前宽慰,半扶半推的将老道人送回观中。
而浮云确是连日来心力交悴,只一至内室,便是倒头就睡,连生在塌上足睡了两夜一日,方身醒。可是只一张眼,想着重宝得而复失,不由险些老泪纵横,幸是祝玉柔心细,防师傅气郁伤身,早与惜、措二女在室外守候,闻得室内有师傅起卧的声音,忙敲门问安,一时又说动先时编造好的题目,只问浮云,那先时从三娘手中夺过的宝物怎生安置,这将老道人惊动。
浮云前番心灰意懒,因未得完璧,虽是祝玉柔仍拾捡到剩余的一件宝物,却是为贪心故,只道三娘法力比自己高强,能将此物舍给自己,定是那被其夺走的宝物要强过自己这件十倍。心痛之下,并未怎生将自己所得宝物放在心上,只让祝玉柔收着。此时一旦被弟提醒,想着无论如何也聊生于无,一时又来了兴致,忙让女弟将宝物献上,自己好仔细鉴赏一番。
待的祝玉柔将潭底所得呈上,却原来只是一方铁匣,通体浑成,连一丝匣缝也没有,只是铁质异样,竟生有木纹,轻轻敲了敲,却生明玉一般的响动。浮云取在手上,颠倒反复也能找到那开匣的落手处。待想找来利器将其切开,却又怕将匣中宝物毁了,几番试量,终是无法,不得已只得开动器械。不料那铁匣竟是坚硬非常,莫说是将其切开,便是连一道划痕也不曾留得。至此,浮云知道连这铁匣都可算是一件宝物,立时醒悟内里宝物定不寻常。
只是任他如何搅尽脑汗却也是老鼠拉龟,无一丝下手的地方,老道人开匣心焦,却是不再维护脸面,又将三位弟叫近身前,众人集思广益,商量着如何将这铁匣打开。到底祝玉柔禀赋过人,当日于潭边即见得这水底有些异动。待众人都寻思无计,方提意将铁匣放入水中试试。果然待惜霞打来一桶水,将匣放出水中后,即有一道宝光直冲霄汉,幸是当日浮云在建着二云观时,观内建筑早已为他用五行阵法摆布,此时见宝光冲天,忙尽行动将精光遮蔽。就如此也吓了众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