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九 裂南北(求月票)(2 / 2)

陆海巨宦 阿菩 2596 字 3个月前

陈羽霆虽久在大员,但这时一听也马上就算明白了这笔帐,心想:“若依此看,严嵩卖官未必就是昏招,只要他撑过了这两年,把东南各省的官员都变成南派,天下大势就会再次朝南京倾斜了。到了那时,或许都督都压制不了老皇帝了。”

他尚有这等认识,徐阶等更是心中明了,他们都清楚再这么拖下去局势将大大不利,可打嘴仗一时又压不倒南京,政治斗争到了这份上,再接下来就不是动嘴皮子传公文能解决的事了,本来已是非打不可了!

北京诸公也都想眼前,眼下莫如动兵最为有利,冒得一时之疑名,来个速战速决,因为南京方面现在钱粮不够,军队也缺乏精锐,所以北方大军压下的话,取胜的机会将很大——这些士大夫真到了切身利益上,连礼制都顾不上了。

可是要动兵也有个要命的大障碍——在南北之间,还有李彦直这股势力的存在。若是李彦直同意北京动兵,那么北京诸公都不需要调遣其它部队了,直接由李彦直挥师逆江而上,平定金陵也有七八分的胜算。但万一李彦直不同意动兵而北京方面就贸贸然动手的话,万一把李彦直逼得倒戈投靠南京,那时局势就会彻底扭转。

此事的利害得失,高拱在北京时已和阁臣们探讨得很清楚了,可这时到了李彦直面前,有些话却说不出口——他和李彦直不熟,不算李系的人,要让李彦直入金陵擒拿太上皇,这话不大好出口。

“如今天下大乱在即,能够挽救苍生免于涂炭的,就只有李都督你了。”高拱尽量“点拨”着李彦直。

“肃卿啊,可你要我怎么做呢?”肃卿是高拱的字,李彦直等进士第在高拱之后,眼下官爵却在高拱之上,为表亲近,也叫得他的字。

高拱在北京时是目睹了李彦直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对他的手段也相当佩服,心想眼下这局势该怎么解决你难道会不清楚?现在还这么说分明就是装傻!暗中有些不乐了,脸上却还压着,把话多晾了几分:“都督,如今你手绾精兵,尤其水师是冠于天下,上海和南京也就几步路,石头城就在长江边上,海船都能进去,难道你就不能挥师西进,勤一勤王,清一清君侧吗?”

这话都是斯文话,但在场的几个人,李彦直张居正就不用说了,都是进士,陈羽霆冯保的文化修养也都不低,高拱的这几句话在他们听来算是够直白了,乃明着叫李彦直打进南京捉嘉靖杀严嵩了。

李彦直心里却明白,自己现在去打南京,虽然有“清君侧”这块遮羞布,但在礼教上毕竟是以臣攻君,若是朱载垕本人先在北京发威也就算了,若是北京未有明令自己就动手,那时候一定会有一帮有道德洁癖政治洁癖的御史伺机参奏自己“离间君皇父子”之类的话,更何况南京一旦攻下,天下便归一统,那时李彦直以震主之功,倾国之权,除非是拥兵造反搞“禅让”,否则就总会有被保皇派反攻清算的一天。关于这点,严世蕃当初已经“提醒”过他了,就算严世蕃没“提醒”,经过这么多事以后李彦直亦不会轻易受高拱的蛊惑。

“此事,只怕不合祖制吧。”李彦直愁眉苦脸地道:“我这次南下,本来就是要平灭海盗、救回太上皇啊。如今海盗虽未平灭,但天幸太上皇已经回归,我这担子算是轻了一半。至于说清君侧……太上皇并未被严嵩或者王直挟持,这事天下的明眼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肃卿要我去南京勤王,嘿嘿,此事在我身前也许是大功一件,可千秋万代以后,史书之上,我李哲的名字怕会被扫进叛臣目下了。”

李彦直说到这里连连摇头:“此事我不敢为,万万不敢为!”

高拱一听气得头发差点竖起来,鼻翼鼓了好几下,声调也大声了许多:“李都督,这事干系着大明社稷、天下苍生啊!若真让太上皇……不,让严分宜在南京得逞,那时不但天下涂炭,就是都督你,在严分宜手下只怕也没好下场!”

这话前半句都是虚的,后半句都是实的,那是在敲打李彦直小心养虎为患,到最后会把自己也陷进去。

李彦直踌躇了好一会,才说道:“可我已和众将士说了,南京北京的名分,是皇家的事,我们做军人的,只管打仗,做官员的,只管牧民。现在若强要我去勤王,且不说我并无十分胜算,就算我有胜算,手底下的人见我出尔反尔,也不服我啊。”

他也不管高拱由气转怒,依旧按照自己的步调说话:“所以啊,还请肃卿回北京跟徐师说一声,就说请他拿出个不会让我左右为难的章程来,那时我一定奉命行事。”

话说到这里,再往下就难以为继了,高拱甚不乐意地嗐了一声,冯保忙在旁奉承说和稀泥的言语,不过他也还不敢表露出过分的亲近,只是偶尔背着高拱,和李彦直眉眼传意,暗表忠诚而已。

过一会李彦直端起了茶碗,张居正便送钦差出门,到了甲板上,张居正忽牵了牵高拱的袖子说道:“肃卿,你也是个大有见识的人,何必拘泥于迂腐过时的清议呢?东南这边,大有可为啊。”

他这句话说的有些没头没脑,换了别的太监只怕都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冯保一听心头就动了:“这个张太岳,这番南下是冒险押宝,他才来了多久?现在就要帮李都督拉拢高拱了?莫非他已经是李都督的心腹?”

高拱在舱内表现得十分激昂甚至冲动,听到张居正这句话以后眼中精光一闪,暗中却笑张居正还不够老辣,行事有些着相了,心想:“你和他是同年,拥立时就靠往他那边了,现在下来是名正言顺,别人可未必有你这么好的条件,我要卖好货,得另选时机。你来拉拢我,还不够格。”

他袖子一拂,说道:“我高拱不管什么清议、浊议,虽不敢比附圣贤,也羞做那种动不动就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可大明的国运,苍生的生死,心头却还是挂念的!太岳,咱们都是北京下来的人,该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你和李都督比较熟,有机会的话,多劝劝他吧,别让他行差踏错了。”

张居正这时的修为明显还未炉火纯青,脸竟红了红,讷讷称是而已。

送走了高拱回来,舱内再次只剩下三人时,李彦直才一转方才那朝廷式样的笑容,换了一副日常聊天式的口吻,问张居正道:“太岳,你看此事我该如何处理?”

这个问题里头学问可就大了,陈羽霆一听,也知道李彦直想知道的,不光是张居正对“这件事”的意见,更要看看张居正本人在几派势力间的立场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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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回广州了。

回家几天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的,肠胃貌似也有些问题,希望回到广州之后一切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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