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正劲时,由今川家、武田家、上杉家领衔的三支日本大军在近江地区成功会师,数十日本诸侯会聚,总兵力超过十万!
可是他们“上洛”之时,日本天皇已经不见了——原来蒋逸凡已赶在诸侯大军到达之前把正亲町天皇给接走了。
说起这个正亲町天皇也真是可怜,他是去年在乃父后奈良天皇死后才承继天皇之位,可是由于皇室实在太穷了,穷得连登基仪式的钱都没有,所以直到现在,正亲町天皇也还没有正式即位。
蒋逸凡到达京都以后,拿出了钱接济皇室,把正亲町天皇感动得涕泪交加,之后蒋逸凡对他说:“镇海公想邀请国主到界镇一行,不知国主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满京都的公卿都惊恐起来,纷纷道:“那怎么行!天皇怎么可以离开皇宫,怎么可以离开京都!”
蒋逸凡笑了笑对正亲町说:“别管他们,跟我走就是。到了界镇我包国主你吃香的喝辣的,住美屋娶美人,何必在这里受穷受苦?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
原来正亲町穷到“皇宫”下雨天都漏水,在他老爹后奈良天皇时期就窘得要偷偷卖字画为生,这时听说李彦直要供养他,不免心动,但看看帘外的公卿,还是说:“这个……只怕于礼不合……”
蒋逸凡放声大笑:“去他娘的礼法!礼法是我天朝周公所立,代代都有因革,至圣先师(孔子)改了一次,宋朝朱子改了一次,本朝王文成公(王阳明)又改一次,如今礼制大权就在镇海公手里,既然是镇海公发出的邀请,怎么会于礼不合呢?”
京都公卿还要说什么时,蒋逸凡挥着手说:“都一边去!别在这里掺和!”就走进帘来,吓得大小公卿失声惊呼,蒋逸凡哪里管他们,就挽了正亲町的手说:“走,我带国主到界镇快活去。人生得意须尽欢,哪管得那么多的礼制?”
竟然就这样把正亲町天皇给带走了!
京都公卿纵然恐慌,却毫无对付的办法。
消息传出,旧贵族无不惊惶,平时天皇也不受他们待见,这时天皇被带走,他们又觉得,认为日本根基动了,“此乃国之大难也!”
蒋逸凡离开后不久,织田信长就杀到了,又过数日,日本诸侯大军纷纷扑至,今川义元听说天皇被带到界镇,愤怒道:“他们这是劫持!劫持!”
其实正亲町本人倒也蛮想去界镇的,不过政治上的事情,个人意愿并不重要,作为日本最后的那点信仰,贵族们都执拗地认为天皇不可妄动,于是日本诸侯加之于李彦直头上的恶名又多了一项:劫持天皇!
武田和上杉家的大军到达以后,一个以足利义辉为领袖的“反明勤王”联盟结成了。与之对应,界镇方面马上成立了“拥王护国”联盟,以足利义昭为头脑,以正亲町天皇为精神领袖,以界镇外围的数十万农民为战斗力,明确提出要废除贵族特权,减低赋税至亚圣孟子所提倡的“十税一”乃至“十五税一”!那些没有土地或只有少量土地的低级武士都被吸引了过来,成为了“拥王军”的主力。这批拥王军人数虽多,却没形成层级组织,甚是散漫。
“均田令”一刀切的减税主张,不但动摇了日本贵族层级统治的根基,而且也大大损害了大僧侣们的利益,石山本愿寺屡次向界镇派出使者,希望李彦直能够给寺庙保留一点田地,但每次得到的回复都是拒绝!在第五次遭到拒绝后,本愿寺显如终于忍无可忍,发出了对抗界镇的声音,本愿寺显如甚至亲率僧兵进入京都会师。自此,“反明勤王”四巨头形成了。
京都的公卿,有一小部分倒向李彦直的已跟天皇走了,大部分却还留在京都,期待着诸侯进京勤王,匡扶“正统”。
但他们预料不到的是,四路大军的抵达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一场灾难!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四路大军加起来人数达到十几万,十几万人要吃要喝,可他们本身带来的军粮却不大够。
总的来说,本愿寺显如由于靠近石山,庙产丰厚,军粮储蓄最充足,武田信玄次之,上杉谦信又次之,今川义元这一路最乏粮,部队到达近畿时早已一穷二白了,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在近畿地区进行就地补给。
第一个抵达的是织田信长,冲进京都的时候,别的不干,先把附近所有米商的店铺都给控制了,跟着罗列了一个罪名将他们处死,独吞了所有粮米。今川义元进入之后,一边和公卿们口头打好关系,同时却指使手下对这些人进行敲诈,不榨出最后一颗粮食誓不罢休!
京都公卿们叫苦连天,忽然都想起李彦直的好处来——蒋逸凡奉李彦直命令到达京都时并未侵犯他们,相反还给他们送礼物呢,哪里像这些本国诸侯一般野蛮啊?
今川义元抵达京都的三天之后,坊间米粮都已被搜刮一空,跟着他又把搜刮范围扩大到附近的城町。
饥兵寻粮,破坏力是很大的,士兵每寻到一斗粮食,至少会毁掉两斗,而米粮到达军储官手里最多却只剩下半斗,今川义元、织田信长等犹如一个吸血鬼一样把播磨、丹波、山城三国的粮食都搜光了,他们只筹集了不到二十天的军粮,但却多造成了数以万计的饥民,许多人听说界镇那边能领到粮食,便都朝界镇涌去。
然而,投靠敌人是不被允许的!百姓被抢光了没活路,但凡是投敌者,却一律要处死!
谁知道今川义元和织田信长借着爱国之名杀了多少人呢?总之武田信玄和上杉谦信到达的时候,这里已是尸积于道,血染琵琶湖了。
丹波、播磨、山城三国的百姓,只有很少的人家——估计只有几千人藏匿起来,用私储的一点口粮活命,其他大部分的人,或者就在当地饿死了,或者在投奔界镇时被杀,或者饿死于前往界镇的路上,只有一小部分人最后终于到达了界镇,在哪里领到了十天的口粮和武器,成为“拥王军”的新血,被安排在界镇的外围。而丹波、播磨、山城遂成无人之国。
界镇无天险,可是在李彦直占据之后,他就已在这个商业市镇外围着手布置了十六个据点,十六个据点呈扇形分布,将界镇的三个方向(剩下一个方向是面海)保护了起来,形成了三重防线。
这些据点都是空的,每个都可以容纳一到两万人,大粮船在界镇靠岸,来自南洋地区的廉价粮食源源不绝地运上岸来,又从界镇运出,输送往各个据点,只要守住了据点,里面的拥王军就能够得到十天的粮食。粮食只能在内部进行消化,一旦发现有外流的情况,哪怕只有一斗,界镇马上就会切断粮食供应,一粒米也不会再运过来了。每个据点的人也只能向前冲,不能向后退,因为向后退就会被视作“为敌前驱”,背后的据点会将他们当做敌人来射杀的!
每隔十天,界镇都会运来足够供应一万人填饱肚子的口粮。十六个据点里有多少拥王军呢?李彦直自己也盘点不清,但按照吴平的估计,任何一个据点里的男女老幼加在一起,数量都会超过一万五千人,人多粮少,却该如何分配? 这一点李彦直没有理会,只要人群聚集起来,里头自然而然会形成社会组织,会有强有力的人对内进行统治,李彦直只让吴平严密地监视住十六个据点里五十几个势力头目的情况,其它的事情,如据点内粮食如何分配,人员如何训练,据点打算如何防守,他就不管了。
界镇之外的这十六个据点并非天堂,但比起近畿其它地方被掠夺得犹如一片赤裸的土地,这里至少还有生机,因此不断有人被吸引了过来,成为十六个据点里的新兵源。
由于来的人太多,到了最后,拥王军不得不多开辟了两个临时据点。
后方运来的粮食是有限的,饥民却源源不断地流入,饥饿的时代自然会让人类回归到丛林法则的统治之下,一些人口爆满的据点开始出现“老弱病残失踪”的情况——据点的功能是抵抗外敌,老弱病残者没有战斗力,便没有生存的资格,据点的领袖为全局考虑,便决定将这批人清除掉,以增强据点的战斗力。
听说有这种情况后,镇海公心有不忍,不断派人到各个据点巡查,可事情终于还是不了了之。
“其实我们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的。”杨珖说。
“怎么解决?”李彦直叹息道:“能够干这等事情的,都是十八个据点的中坚力量,要动他们,投鼠忌器啊!”
“其实不用动他们。”杨珖说:“只要我们增加粮食供应就行了,反正我们的粮食也够,而且后面还会源源不绝地运过来。”
这次南洋的丰收,溢出来的可是足供数百万人一年的口粮啊,大粮船的运输能力,又解决了传统靠人力、畜力进行运输的高消耗弊端,所以如今界镇以及四国新粮仓的军粮储备相当的充足。
然而杨珖的这个提议却只换来李彦直的一声低沉冷语:“书生!”
秋,五行属金,正是肃杀的季节!
“勤王军”终于发动了全面进攻,十二万人如狼虎一般扑了过来,梦幻武将们施展他们的各种计谋兵法,最外围的那两个新设据点,因为被奸细入侵而一夕告破,执行这次反间计策略的分别是织田信长与毛利元就。还有一个据点则被上杉谦信与武田信才联手,以武力强行攻破。
“真不愧是我们日本的军神与智将啊!”
“有他们的带领,我们一定很快就能取得最后胜利的!”
勤王军的士兵交口赞誉,个个都充满了信心!
而界镇那边则警惕起来,诸将问是否派出援军时,李彦直却认为还不用。
“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要相信日本人民的力量!”他说。
而吴平也认同李彦直的这个决定:“那两个新增据点可有可无,现在我们其实只是丢失了最外围的一个,十五个据点加起来,防线基本还是完整的。”
“但我们难道就这样对外面的战斗坐视不理、任他们自生自灭?”诸将问。
“当然不是。”李彦直道,“对日本人民的支持,也是很有必要的。”
在周文豹的护卫下,日本天皇和将军足利义昭亲自到阵前犒劳军队,剩下十五个据点,兵民望见贵人临阵,士气大振,人人呼喊着誓死作战!
“天皇万岁!天皇万岁!我们一定会守住据点的!”
并非每个据点都有毛利元就和织田信长的细作入侵,而武田信玄与上杉谦信的联手进攻也未能再次轻易地延续辉煌。
李彦直所料不差,在天皇与将军的激励下,拥王军扛住了勤王军士气如虹的第二波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