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情人节闹了半夜,颜西柳第二天没能爬起来上班。
有祝栖迟在身边,他睡得比平常更深。
再醒来时,他已置身一片千疮百孔的荒凉大地。
颜西柳穿着寻常的家居服,茫然地环视远方的一连串山脊。刮脸的大风呼呼地吹着,太阳高悬,日光惨白,并不温暖。
一种古怪的嚎叫声顺风淌来,比野兽的呼喊更嘶哑,比人的叫声更怪异。
让他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咦?长木基地不是提前清场了吗,怎么还有人?”
一个纤细高挑的黑影自虚空出现,她的声音清冽悦耳,浸着种懒洋洋的松散之意。
走来的女人穿着全套的迷彩作战服,足蹬长靴,松散浓密的长发绑成了一个大大的蝎尾辫。她长着张娃娃脸,微微一笑,就露出两只俏皮酒涡。
颜西柳不认识她,警惕道:“你是谁?”
对方看着他一愣,拨了拨垂在胸前的蝎尾,又去转手里形状古怪的黑盘子。
“你可以叫我“老师”。”
女人眼里闪着饶有兴味的光。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让我看看你的命格……喔,前半生命犯太岁小人,后半生倒是得偿所愿。原来如此,你命里那颗红鸾星,原来牵在小哭包身上。”
颜西柳听不懂眼前的女人在说什么,却本能地绷紧了身体。
他本以为祝栖迟轻描淡写将人爆头的模样已经足够可怕,但这个像象牙塔里大学生的女人,仅仅站在原地不动,扑面而来的血腥与杀气就已让人濒临窒息。
那杀意甚至不是冲着颜西柳去的。
“小哭包是谁?”颜西柳凭直觉问出关键。
“唉,年轻人就是没礼貌,人都不肯好好叫。”女人摇摇头,手指点了一下黑色圆盘,一片只在科幻片中见过的投影就虚空呈现在颜西柳面前。
“我正要给她收尸,你来得巧,还能见她最后一面。”
收尸?收谁的尸?
颜西柳心头一颤,目光不受控制地移到投影上。
投影在变幻,视角越过山脊,落在一处陌生的山谷中。
大地在颤抖,看不到尽头的、连末日丧尸电影都呈现不出来的丧尸大军延伸至目力能及之处。里面有人形的,兽形的,还有浑身都闪烁着外星科技亮光的存在。
“她的念动力属于半生长形异能,使用者越是痛苦,能力就越强。攻击时是尖锐的矛,保护时就成了没有死角的坚堡,作为困住那些东西的工具真是再好用不过。”娃娃脸女人笑眯眯地说。
颜西柳的脸已经完全失去血色。
“你说的是……祝栖迟?”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投影里四肢放松,闲适得仿佛在草坪上小憩的女人。
那并不是前夜差点将他折腾断气的祝栖迟。十八岁如刚绽放的栀子花的青涩已消失无弥,女人已完全成熟了,娇艳妩媚,神情却还是他熟悉的倦怠疲惫。
她脸上还有三道长长的、从额角一直贯穿到下巴的深红伤疤。
看着像是某种野兽留下的伤疤是如此狰狞,颜西柳几乎能想象出刚受伤时皮肉翻卷、血肉模糊的揪心惨状。 “小哭包要去找你了。”
“老师”笑着轻喃。
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幻影中传来骨骼开裂似的“咯咯”声,以山谷中轴为原点,爆出炫目而灿烂的华光。
男人发出一声泣血般的悲鸣,冲着虚空中的幻影扑过去。
投影中心的女人若有所觉,有点困惑地仰起脸。
那是她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瞥。
“一个个性格忒怪,红鸾星倒一人赛一人亮,也不知我的什么时候才会动。”娃娃脸女人嘟囔一句,黑色命盘消失在指尖。
再侧脸看,突兀出现的异界之人也已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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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栖迟正窝在她的颜先生怀里迷迷糊糊地睡着,就被一阵又乱又急促的心跳声惊醒。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能把常人勒背过气的力道紧紧缠住了。
颜西柳眼里满是血丝,浑身大汗淋漓,嘴唇胡乱地落在女人的额头和脸上:“祝栖迟……祝栖迟……”
“不准自己去死……”
男人哽咽着,发狠地亲她面颊不存在的伤疤。
“你犯什么毛病啊!”
祝栖迟推了推他,没推动,只好不断抚摸他的后颈跟背部,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没事了没事了,就是个噩梦,颜先生,颜西柳,颜叔叔——”
颜西柳的身体僵住了。
“颜叔叔?”
他抬起她的脸,残余着哭腔的音调染上一丝气急败坏:“你叫谁颜叔叔?”
过了漫长的一晚,男人下巴冒出了胡茬,眼睛周围的细纹和黑眼圈都更明显了,皮肤也黯淡无光。
这还是他精心保养了几年的结果。
“你比我老一倍呢,要是能生孩子,闺女都和我一样大了,抗议无效。”祝栖迟不在意地推开他。“起床了,好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