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正盛,摇曳树影落在她面上,筛下细细一层碎光,将她耳后腮边的发丝照得绒绒,如小动物的毛发,沾着柔润的光泽。
道霄宗好吗?
肖敏敏答不上来。
当年她年仅四岁,掩护身份稳固人形已是勉强,爬上道霄宗那通天石栈时,她两手都磨得血肉模糊,血与汗糅杂,痛得她心尖打颤。
可此后,她似乎再未遇到过任何挫折。
资质上乘,被忘尘仙尊收作开门弟子,修为一日千里,成为众人眼中的少年天才……
师尊冰冷如高山白雪,在教导她剑术一事上却是极为上心。
宗内众人对她虽疏离,但也从未排挤针对。
最重要的是,在道霄宗修行,她才能有朝一日手刃仇人。
如此看来,道霄宗应当很好。
她沉吟许久而不作答,任薇心知她是再度想起杀父之仇,凄苦难言。她并非蓄意揭开肖敏敏伤疤,只是如今众人齐聚在此,天狐灵珠的去处成谜,要抽丝剥茧寻求真相,无论如何都绕不开这一痛处。
作为一个凡间孩童,她如果对来自道霄宗的客人毫无兴趣才奇怪。而与浮兰她们相识一事,最好也是循序渐进,不能一上来就摊牌。
欲速则不达,她们现在并非十年后那样相熟,任薇没再追问,转而谈论起了一些旃檀林的人文景观,奇闻轶事。
这些都是在当地广为流传,不甚新鲜的故事,但她口齿伶俐,且说且演,言语间的雀跃神采最是讨人欢心,不多时,便逗得肖敏敏展露笑颜。
旧地遇故人,还是与她最为熟悉的肖敏敏,说不感动是假的。此时的她少年锐气未脱,乍一看冷冽似寒风,与生俱来的正直与善良却与十年后如出一辙。
任薇相信,罔说十年,便是二十年,三十年,百年,肖敏敏这颗勇敢清明之心都不会黯淡。
二人相谈正欢,不远处的木丛中传出一道脆响,伴着几声呜咽,初时含糊,随后越来越清晰,以至于无法视而不见。
还未来得及掩护,哗啦一响,被任薇塞进树丛中的唐嵶川就这么钻了出来,扑倒在肖敏敏脚下。
厅中高椅珠屏遮挡,肖敏敏尚未注意到他的存在,此时一看,惊觉他浑身枷锁,腕骨相穿,俊秀的脸上亦是青红交接。
而脖颈上那布满尖刺、鲜血淋漓的颈套,牵连出了一段极长的绳索,显然是受尽虐待。
“唔,唔……”
任薇只是扫来一眼,唐嵶川便抖着身子掉下两滴眼泪,随即乖顺地贴在她膝上,只余喉间细小的哽咽,像是怕极了她。
肖敏敏神色一僵。
任薇:……
为了在少年肖敏敏这里树立良好形象,任薇自然是要先把唐嵶川抛开。她特意提前将他拴在了木丛中,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硬生生撞断了木枝。脸上大部分的伤,恐怕也是在此期间折腾出来的。
平时咬紧牙关宁死不屈,现在倒是能屈能伸,演技大爆发,掉下几滴晶莹剔透惹人怜惜的泪水了。
对视时,任薇甚至从他惊恐的目光中察觉到了挑衅的意味。
肖敏敏眼色不虞,自上而下打量着唐嵶川,“宜君,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