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女郎像她这么惨,十八九岁还没近过男色?好色有错吗?私养小倌有错吗?!
人不风流枉少年,居然把这种事情捅到亲长面前告小状,林湘的心比怕不是比墨汁还黑。还有嘴上不把门的林淮,自己这是交了什么专捅篓子一百年的狐朋狗友。长眉怒竖不敢发,冯文瑜摁摁额角,心快凉透了。
“阿淮她连这个都告诉你?”
才怪。
小说里写着呢,有本事自己去看啊。林湘并没有坦白,反倒:“哎呀,不如冯小姐你猜猜看?”
正午的太阳热意惊人,林湘身子骨尚且虚弱,受不得毒日头,倚靠着砖墙,整个人缩在阴影下,她掏出手绢,擦擦脸上并不存在的汗珠,好整以暇开口:“冯小姐,你慢慢想,不急的,反正八妹还没回来。”
瞥一眼端着冰食正往回走的“好朋友”,权衡再叁,冯文瑜咬牙说了:
“那时候,我对班主说,她已从林家搬了出去,身上有几个钱财,又分不出戏的好坏,这戏本但接无妨,拿来给业务不精的小管事练手最好,哪怕捞些银两,辞了这出戏也可,后果我担着。”
鉴定完毕。这家伙没安好心,那班主也不像表面那样正派,两个人简直比烂。花她的钱不好好办事,还想借此攒经验值,想这么美怎么不去种桃树?
林湘在心里呵呵呵。 越想越气,她头上青筋直跳,“所以,刘老不是你安排的?”
“不是。”
说到刘老,冯子瑜也很烦,本来,班主都悄悄打了手势,示意她不要接这个本子了,谁知道那个刘老怎么回事,傻不愣登,一点儿不会看眼色。
林淮端着瓷碗回来时,见到的是一个看天、一个看地,互相不搭理甚至离得八步远的两人。
把没冰过的那碗酸梅汤交给七姐,她蹭到自家好友身边,胳膊肘捅了她一下,小声问:“怎么回事?”
冯文瑜不答,只是冲林淮伸手,示意对方把碗给她。
“你自己去买,这是我的。”林淮才不应呢。大老远端两碗酸梅汤回来,都给了别人她喝什么?
“你不是不吃路边摊么?”冯文瑜奇道。
“其实……还行吧,最近天好热的。”林淮微微拧眉,有点纠结,“而且,路边摊也不会喝了闹肚子啊。”在七姐家里的时候,她被对方勾着吃了两回巷口的早点,味道还不错?
这家伙是谁她不认识,请把她熟悉的那个挑剔得不行的林淮还给她。什么都莫得喝的冯文瑜仰头望天,开始怀疑人生。
是日黄昏,送走冯文瑜和林淮,林湘教导寻书试着计算账目,刘老从屋外走了进来。
“您怎么来了?”林湘忙迎了上去,道:“按理该是我去找您的。”
“没那么多规矩。”刘闲山不在意地摆手,张目四望店内的陈设,突然,她没头没尾冒出句:“这家店倒是变了许多。”
果然,刘老和陈拂衣是旧相识。
戏文里的主角还在戏班时,身边有个亦师亦父的长者。今天见刘老摸着扉页上的姓名发呆,问她姓甚名谁,问到后却一脸伤感的无言,看年岁,对方又和戏文里的长者能对上,林湘就大胆猜测了一下。
没想到,真的这般巧。
“您记性真好,过去的店面关张太久,受了潮,又有虫蛀,我接手后,便重新翻新了一遭。”既然知道对方是陈拂衣的长辈,林湘答得分外恭谨。
“新了好哇……”语气唏嘘,刘闲山道:“戏本我已经看完了,诉衷情这个名字,不像是你父亲起的。”
“是我拟的。”林湘有点忐忑,“家父走前并未给这出戏取名,这个名字,是我几天前加的,是不是……不合适?”
惜流芳,诉衷情,想到上一世的诗词,身为取名废的林湘便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流芳易逝惜者何,衷情尽诉哪堪听。
除了自惜自伤、自诉自听以外,哪能指望旁人动容呢?
“不,这名字很好。”刘闲山喟然轻叹,“惜时书舍这名字也好。”比惜流芳强太多了。
“你父亲……他走了多久?”
“将近九年。”
缄默。
刘闲山点点头,不说话了,神色有几分凄然,似在伤怀过往,林湘也不晓得怎么安慰。
所幸店里备了凉茶,提壶倒了一杯,她递到刘老手里,等对方伤怀完毕。
人世浮沉多年,刘闲山很快调整好情绪,“让你见笑了。”手指摩挲着杯沿,望着里头的碧色水液,她说:
“拂衣是个喜欢戏的孩子,每次写了戏本,都会请我过目,我们……算是以笔墨论交。难得听见故交的消息,我一时失态了。” 杯中茶叶泛碧,波纹悠悠,在老人刻了皱纹的叁角眼中映出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容。
这张女儿家的面孔比他当年还要稚气。
刘闲山劝过那个孩子,可惜没劝住。总归,对方还留下个女儿来,肯记得他的好,惦记着帮他完成少时的梦想。
也罢。
“这出戏由我掌班,绝不会任旁人私下底翻场阴人,你大可放心,也算是我为故友尽一份心了。”刘闲山肃声承诺,郑重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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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流芳和诉衷情都源自于一首我读书时很喜欢的宋词,内容讲得是一位卖笑歌女的辛酸苦楚。分享给大家:
诉衷情·眉意(欧阳修)
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都缘自有离恨,故画作远山长。
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