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文帝正在面对改革后的各种矛盾,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九品中正制后,汉人官吏势力扩大与鲜卑旧贵之间的矛盾,远的不说,他的几位兄弟除了彭城王元勰听话乖巧懂事之外,没有一个是好相予的,不是贪婪就是任性,时常惹是生非,闹出麻烦后,又要皇帝一边批评一边给他们收拾。
尤其是这次河阴镇,大量工坊售卖时,汉臣与宗室都想分一杯羹,加上北方运河在三年时间时,基本疏浚完毕,草原上的牛马皮毛,只需要过了燕山,便能在幽州经运河南下洛阳,运河之利实在动人心弦,使得许多的世族借乡人之手,拦河设卡,想试图勒索卡要。
草原上胡酋们又岂是吃素的,他们辛苦养育的牛羊,自己都舍不得吃,就想着来南朝换成粮食、茶叶和铁锅,岂能如他们所愿?
一时间,围绕着运河沿途发生械斗无数,双方在朝堂上剑拔弩张,甚至有腐儒称这运河是与民争利,应该废除云云。
好在元宏并不傻,他先各打五十大板,然后专门设立了运河司,由专人负责运河上的税收,清理水匪、维护疏浚等杂务,并且设了河税,重罚了几个手伸特别长的世家,终于让这条北方运河开始顺利运转。
不过随之而来事情不但没少,还更多了。
比如在北方运河后,已经膨胀到五万的草原民夫们一时间全数失业,虽然有一部份精锐让斛律明月带走,但那连十分之一都不到,草原酋长们瞬间收入大跌,而眼看离今年的南下采购的日期只有四个月不到了,一时焦虑无比,纷纷提前入朝,祈求陛下再给他们找一条活路。
这种失业人口的大盘元宏一开始是准备接的,但未曾想,一接手,才发现这是个磨盘,根本接不住——他原本以为,各地都在兴建工坊,必然会有大量人力缺口,谁知各家各户在瓜分一两月之后,个个义愤填膺。
这些民夫不能要!他们居然想每天吃白面!还要有油星!做什么春秋大梦!就豆饼,爱吃不吃!
草原民夫们也极其愤怒:豆饼是给牲口吃的,我们只是要点白面,连豆腐都不要了,你们居然这样欺负人!
还有宗室们试图像以前欺负河阴镇的工匠那样的欺负他们,奈何这些草原氏族十分团结,在一位远方宗亲赖帐准备克扣人家工资时,人家当场表演了一个火烧府宅,灭口之后潜逃了——在烧杀抢掠这一道上,虽然修了三年的河,但他们依然显示了自家的本职专业并没有丢。 这件大案轰动朝野,一些本来已经开始用人的世家也纷纷提前结几帐,避之则吉,他们又不是找不到人,只是看陛下面子上用一用,哪能为这点小钱担上风险呢?
元宏无奈,便让冯诞在信里问萧君泽,他能不能把这些人要了?
元宏本意其实是想从洛阳往南,把连接黄河与淮河的鸿沟疏浚一番,但看了一眼国库,果断打消了这个想法,决定暂时把摊子甩出去,专心为下一次南征布局。
萧君泽岂有不要之理。
他缺的就是人口,襄阳附近能开发的地方,可就太多了,在这个年代,哪怕工业容纳不了那么多人,开垦农田也是绝对吃不了亏的,立刻回信表示愿意为朝廷分忧,但最好支持一下,再借点粮食,我给利息!
元宏立刻就来了兴趣,回信说你这样的臣子真是太会为朝廷分忧了,利息几分,多久还?
萧君泽一边抱怨,一边表示,利息不多,年利三成,借三年,分三年还,头两年的只给利息。
元宏觉得少——寺庙放货都是三个月一倍起,还利滚利,你这一年三成是看不起朕吗?于是有心想提价。
冯诞看不下去了,说君泽在为国分忧,咱们帮不上多少忙就算了,怎么还能给人家上难度呢?
元宏一边辩解是为了锻炼年轻人,一边回信君泽,说三成就三成。
于是,在三月时,浩浩荡荡的草原民夫们背着干粮,有的带着自家的马儿,有的带着自家的子侄,越过桐柏山,带着北方口音,前来襄阳城。
……
“咱们粮草有些紧张了,”崔曜如今随手带着一个小算盘,这个算盘是君泽送给他的毕业礼物,一有空就在师弟们面前打得飞快,“朝廷的粮草一时间送不过来,咱们存粮本是能坚持到秋收之后,但若是现在就动工,差得便有些远了。”
民夫是干重活的,饭量消耗会是平时的三倍以上。
“去南朝买,”萧君泽决定出大招,“我搓几套座钟,弄得华丽些,应该能换到不少粮草。”
他的手作,镶点金银,价值万贯不过份吧?
青蚨点头:“但南朝那边,怕是一时半会,也调不出那么多粮食吧?”
萧君泽微笑道:“若我所料不差,南朝两月之内就能有一笔进账,用来换,正合适。”
没粮有又有什么关系,闲了这么久,需要搞一点事情,才能平息他最近的无聊了。
话说他搞的事情,都是在北方搞的,日子久了,人家也知道他不好惹,连太子元恪都被他元宏压着不敢来找他了。
让他连打点土豪的机会都没有,简直太无趣了。
南方就不一样了,那可是他的便宜老家啊!
若他没有记错,南朝萧宝卷,就要开始大开杀戒了,那些被杀的重臣,给了他天降横财,不但阴差阳错地给人家补足了军费,新提拔的官员还没意识到风险,只觉得是有了上位机会,正在努力表现,让第一年时,萧宝卷平定叛乱很是顺利。
趁着南北都无暇大战的机会,这正是他发展最好时间。
物色一下,选哪一位合适呢?
萧君泽陷入了沉思,不是目光太少,而是目标过于多,一时间都选择困难了。
他让青蚨找来南朝的官员名录,这些北朝谍报虽基本的信息,不难找,元英那就有,襄阳做为前线,两边的主政一般都会保持克制。
他先看完六位南朝的辅政大臣,虽然是半年内都会被萧宝卷快刀斩乱麻的存在,但太远了,而且这些人有的多是不动产,收益低,见效慢,排除!
那就要找军中和宗王中找大员了。
他的目光扫过,落在了一个名叫萧颖胄的名字上, 这位是宗室大臣,与他的血缘算是挺近,为人还算宽厚,如今是江夏郡守,主理郢州府州事,位置在江夏,也就是后世的武汉,离襄阳十分地近,水运也方便,一家人嘛,他要是过来,也好照应啊。
不过这位爷行事很苟,素来不愿意出头,萧鸾篡位杀死近宗时,他一声都没有吭。
更有趣味的是,萧宝卷年幼的弟弟也在这里出镇,真是美妙的闭环。
就决定是你了,反正将来你也要死在萧衍的起兵之中,当后世梁武帝的“助力”,那如今提前当我的助力,将来说不定还能多活两年呢?
到时,说不得你还要谢谢我呢。
他拿笔,在自家亲戚名单上随意画了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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