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思恩笑起来:“我爸妈当年就在翠微山读书,他们到现在都记得,那天晚上一夜火树银花,一朵朵烟花绚烂夺目,照得整个翠微山恍若仙境!……当然了,尘师兄后来把所有烟花都按原样赔了的,他家有钱。”
舟向月啧啧称奇,这位尘寄雪可真是个妙人儿。
如此嚣张又恣意的作风,想必是出身名门,无忧无虑长大的那种天之骄子。
和他不一样。
不过这么说下来,他倒确实有几分欣赏这位晚辈,于是开口问道:“那,这位尘师兄现在是?”
这般天赋资历,现在怎么说也该混到个院长了吧。
唐思恩叹了口气:“去世了。”
“去世了?”舟向月愣了愣。
“对。”唐思恩吸了吸鼻子,有些沉重,“九百年前邪神在翠微山试图复苏,被玄琊君封印了。那时候尘寄雪前辈不是玄琊君的弟子嘛,就和玄琊君一起去了现场。”
“玄琊君封印了翠微山的魇境,而尘寄雪前辈就在那次混乱中,为了对抗邪神而牺牲了。”
“他就是在那时候超过付院长成为了弑神榜第二,但是榜上的画像变成了黑白,代表已故……从他死后第二年开始,翠微山的弟子们为了纪念他,自发地在这一天放烟花,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烟花节的传统。” “啊……”舟向月没想到自己听到的会是这么一个答案。
尘寄雪竟是被他无邪君给害死的。
怪不得郁燃那么恨他。
毕竟耳朵那么心高气傲一人,收的弟子想必也是天之骄子。引以为豪的徒弟为对抗邪神而死,郁燃可不得恨死他了!
舟向月忍不住摸了摸鼻子,他一定要把狐狸尾巴藏好,不然恐怕得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他好冤啊。
他可以赌咒发誓,自己一千年前死了之后真的一直死得透透的,第一次复苏就是这一次。
好家伙,该不会是不知什么妖魔鬼怪在翠微山作乱,这口大锅又扣到他邪神头上来了吧?
舟向月哭笑不得,邪神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不过,奇怪。郁燃倒不是会做出这种指鹿为马的事情的性格……
可自己确实对九百年前那次所谓“复苏”没有任何印象。
舟向月心想,所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了,舟倾,”唐思恩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个,今天开学,我爸妈送我过来的……他们过来接我了。”
“哦哦!”舟向月瞬间反应过来他的言外之意,“你去陪你爸妈吧,我自己逛就行,又不会迷路。”
“嗯好,你有什么事也可以找我……那我们明天见!”唐思恩招招手走了。
舟向月望向门外,看见一对夫妻笑盈盈地把唐思恩给接走了。
唐思恩和他父亲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福气满满的圆圆脸,有些胖的身材。
舟向月看着他,莫名又有种眼熟的感觉。
……他之前是在哪里见过他们吗?
舟向月一边想着,一边出了门,一个人在山里漫无目的地瞎逛。
今晚果然热闹,一团团五彩缤纷的烟花时不时照亮夜空,一串一串流彩溢金的焰火升上高空灿烂绽放,再像渐渐熄灭的流星一样划过夜空。
烟花的火光一闪一闪地照亮山中一幢幢飞檐斗拱、古色古香的建筑,以及一张张带着笑的脸庞。
舟向月心不在焉地闲逛,经过了许多三三两两一起出来看烟花的同门,直到突然发现身边一片安静的黑暗,才惊觉自己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远处天空中是一朵一朵绽开的烟花,近处却是一片阒静。
舟向月:“……”
他总不能真的在母校迷路吧。
他凭着感觉胡乱地绕着小路七拐八绕地走了一段,转过一座山头,顿时看见前面山峰的高处静静地立着一座修长的多层白塔,如同一柄银白利剑直入云霄。
一轮近圆的满月缀在塔尖,如同一只莹白团灯。
舟向月停下了脚步。
他知道自己在哪儿了。 凌云塔。
这座塔是翠微山的刑惩场所,后来凡间大乱、玄门崛起,进一步成为了整个玄学界的审判地,如有涉及整个玄学界层面的重要大事,会有最权威的十二人在这里做出决策,可以说是玄学界最高决策机构,被称为“凌云台”。
不过舟向月在翠微山门下时,凌云塔基本还只是翠微山自己的刑惩地。
他读书那时没少惹祸,被抓来的次数数都数不清,对这里可谓是熟悉到了骨子里。
过去和现在交织,他忽然觉得心里某一处柔软的地方缓缓地松弛下来,像朵蒲公英一样悠悠地飘散开来。
舟向月抬起头,目光亲切地一层层从塔底往上数,一,二,三,四……十八。
十八层凌云塔,被无数曾被抓来这里领罚的弟子称为“十八层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