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向月脸色已经隐隐发青,汗湿的长发凌乱不堪,看起来十分狼狈,仿佛性命被猎人攥在手里的弱小动物,毫无反抗之力。
可他瞳孔深处却弥漫出笑意——他想,他猜对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尘寄雪是怎么死的。
不过他的马甲在同心圆魇境里的时候,舟倾这个身体也没闲着。
他去了安宁谷,看了看尘寄雪的墓。
然后在那里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他看见了因果线。
因果线画出一个奇怪的结,显示尘寄雪直接因自己和郁归尘而死。
间接和直接的因果是不一样的,所以才奇怪。
魇境是他创造的,死在魇境里便会与他有间接因果线。而郁归尘是尘寄雪的师父,或许勉强也可以算是师父教徒弟教得不够好,间接导致徒弟死亡。
但直接因果的话……
舟向月想,好好笑,该不会是他们俩一人一剑,联手把尘寄雪杀了吧。
就在这时,他喉间猛地一松,耳边犹如雷霆万钧火光轰响。
新鲜的空气骤然涌入胸中,原本死死压制着他的高大身影已消失无踪。
舟向月撕心裂肺地呛咳起来,汗珠沿着额角淌进了眼睛,嘴角却勾起一个无比得意的弧度。
一石二鸟,他同时验证了两个猜想。
……
郁归尘撕裂长风赶到断崖边将舟倾救下来的时候,他已经陷入了昏迷,呼吸轻得几乎感觉不到。
唯有挂着泪珠的纤长睫毛微微颤抖,如同被暴雨欺凌后奄奄一息的黑色蝴蝶。
少年未剪短的长发凌乱地散落一地,衣服在挣扎中露出半截肩膀和一段细白腰肢,被地上粗糙的砂石擦破,渗出星星点点的殷红血珠。
脸颊上未干的泪痕,以及脖颈四肢红肿破皮的凌乱勒痕,无一不说明他在昏迷之前遭受了多大的折磨。
郁归尘的手止不住地发颤,他抱起他,随即脸色一沉——看到了他后脖颈上的那张迷魂符。
他一把撕掉符箓,抱着舟倾正要离开,忽然听见舟向月带笑的声音:“耳朵啊,你对你这徒弟是不是太过关心了?”
郁归尘的身影猛地一僵。
声音是从旁边那面遥观镜里传来的。
舟向月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着郁归尘的反应:“你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居然把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安排和你住在一起。”
“你还让他拜你为师,照顾他那么仔细。”
“为了救他,甚至不惜放过我……”
或许是刚才缺氧后眼冒金星的原因,他从镜面里,看到郁归尘的身影似乎开始微微颤抖。
舟向月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你是不是,把他当做了尘寄雪的替身?” 空气瞬间无声地停滞。
他似乎看到郁归尘从镜子里冷冷瞥了他一眼,可还未看清,镜面中猛地爆燃出耀眼的火光,逼得他不得不闭上眼睛。
等他视野恢复时,镜子里已经不见了郁归尘的身影。
舟向月扔下镜子,看着四面漏风的凌云塔十八层窗户,忍不住畅快无比地大笑起来。
说起来,他还是从乔青云那里获得的灵感。
毕竟光看尘寄雪的画像,这人和舟倾的五官并不相似。
但既然在同心圆魇境里乔青云会把他的马甲错认成尘寄雪,就说明他们在外形气质上颇为相像——当然身高差异可以忽略不计。
这让他忽然发现,其实舟倾和尘寄雪在身形轮廓与气质上也颇为相似,都是纤瘦漂亮的翩翩少年,只是舟倾更病弱一些。
舟向月笑得不行,很好,他又掌握了郁耳朵的两个弱点。
一个是舟倾。
另一个,则是——他对尘寄雪的死无法释怀。
说来也是,身为师父,他没有保护好尘寄雪。
尘寄雪死了,他却还活着。
不管九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最后这个结果,对于郁耳朵这么一个不容许自己有半分行差踏错的人来说,一定是永生难忘的伤疤。
当然,假如他真的得知了尘寄雪的真面目,还会不会有这个伤疤就不一定了。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柳长生的脑袋从窗口探了进来。
他左右张望,终于在角落里瞅见了一身狼狈的舟向月,顿时笑得不怀好意:“啧啧,啧啧啧!这就是你们的小情趣吗?也太激烈了吧……”
他摇头晃脑,“我懂了,一千年没见,天雷动地火,剑啊刀啊玩一玩,小锁链玩一玩……”
舟向月刚刚演这场戏几乎累个半死,气不打一处来:“……闭嘴吧死蛇!快帮我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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