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怦。
舟向月站在郁归尘面前,心跳莫名地快起来,一下比一下更加沉重。
眼前这一幕的视觉冲击力太大,甘愿为锁链束缚的男人,以这样一种不设防的姿态呈现在他面前。
那么痛苦,那么脆弱。
就像是一场献祭。
舟向月怔怔地看了半天,忽然想到,郁归尘理想状况下应该在一个寒冷的地方度过反噬期,但这间密室里却仿佛被他烤透了一样,比外面热多了。
怪不得他会这么难受。
一个念头从他心里冒出——自己现在应该就是密室里最冷的东西了。
他应该可以帮他降温,至少能让他舒服一点。
只要他抱住他。
这本来也没什么,毕竟当年他们一起逃亡的时候,在寒冷的夜晚为了保命在一起取暖,早就不知道抱过多少次了。
可不知为何,舟向月莫名觉得有些别扭。
可能是因为郁归尘心里有人了吧,他也许会介意。
但这其实也很没道理,难道有对象的人还不能做人工呼吸了不成……
可是之前遇到欢喜佛幻象的时候不也是这种情况么。
那时,郁归尘明显并不愿意。
舟向月做事从不优柔寡断,此时竟也莫名地纠结踌躇了好一会儿。
就在这时,郁归尘死死咬紧的牙关里逸出一声隐忍至极的痛哼,像是痛到了极致,哪怕坚强如他也无法再完全掩饰自己的痛苦。
又一阵锁链的轻响传来,他濒死般挣扎了两下,手腕被锁链磨出鲜红血痕。
这几下挣扎将被锁链挂住的领口扯开得更大,随着布料撕裂的声响,他胸口和肩膀的一大片肌肤都裸露出来。
舟向月下意识就看向了他的胸口。
紧绷的健硕胸膛上,左心口隐约能看见一道小小的柳叶状伤疤。
伤口经过很多很多年,已经非常不起眼。如果不是舟向月知道这道疤的存在,或许都注意不到它。
……如果郁归尘像正常人一样,导致这道伤口的凶器应该会无比精准地深深刺进心脏,没有一寸偏移。
然后干脆利落地杀死他。
舟向月睫毛轻颤,不由自主地向那道伤疤伸出手去。
密室里一片灼热,而他却浑身冰凉。冰凉指尖触到光滑的皮肤,感受到一片滚烫,几乎要烫伤他。
而他却恍若未觉,心里唯一的念头是——这个伤疤,竟已经这么淡了。
他当年曾经亲眼看到这道伤口是多么狰狞恐怖,看到里面涌出了多少鲜血,看到它化脓、溃烂,仿佛一只索命的可怖眼睛。
也见到它最终没能杀死那个从云端掉进泥淖中的十四岁少年,慢慢地结了痂。 这是他亲手捅的伤疤,深深没入胸口。
舟向月心里某个地方忽然拧了起来。
就……谁叫他是人家师父呢。
这时候不帮帮他,未免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舟向月不自觉喉结动了动,终于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抱住了郁归尘滚烫的身体。
郁归尘比他高一个头,但此时整个人几乎是挂在锁链上,因此舟向月只是稍微踮一下脚,就刚好能把头埋进他的颈窝。
被他抱住之后,郁归尘的挣扎忽然停滞了。
慢慢的,他身上紧绷的肌肉也放松下来,热意有所消退。
看吧。物理降温确实是有用的。
炽热的体温隔着衣服传递过来,郁归尘身上的热意刚好中和了舟向月体内源源不断的冷,将他冰凉的身体烘得暖了起来,原本色泽极淡的嘴唇上也多了几分血色。
舟向月偏过头,微微泛红的嘴唇不经意地贴上了郁归尘的颈侧。
柔软冰凉的唇瓣和坚实滚烫的肌腱相贴,仿佛初雪融化在灼热的大地之中。
大概是因为体温上升,舟向月闭着眼,心跳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抱着郁归尘,能听见两人沉重如鼓点的心跳。
高高低低,永远都不会重叠在一个频率上。
他静静地听着耳边沉重而紊乱的心跳声,心绪如同夏夜的烟花一样杂乱纷飞,又渐渐安静地熄灭。
好像一块白炽的火石扔进冰水里,噼里啪啦溅起一大片气泡后,最终悄无声息地沉了底。
舟向月想,反正以后估计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这一夜的秘密再荒诞,也会永远禁锢在这个无人知晓的禁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