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平安的声音低得几乎没有了,他无力地闭上眼睛,浓密的眼睫毛还在颤抖,“……会醒吗?”
舟向月微笑起来:“会醒的。”
他冰凉的指尖落在洛平安光滑的额头上,轻轻画下一道符咒。
就像是一只蝴蝶。
蝴蝶画完的时候,仿佛一阵风吹过,怀里的小鬼变成了散落的梅花花瓣,随风而逝。
“你……不愧是你……”
不知愁跪倒在地,他满脸满身都是血,死死盯着舟向月语无伦次道:“原来如此……原来这你也算好了……所以你会带着他来,用他来杀我……好,好啊……不愧是邪神……无邪君,舟向月,你不得好死……”
舟向月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淡然点头:“谢谢,你也是。”
咔嚓。
那是芥子域碎裂的声音。
舟向月眼睛微微一眯,手里再度出现了那串暗金色的铜铃。 他一晃手腕,叮铃铃。
这一次,铜铃的声音响起了。
空灵的铃声刺破光怪陆离的幻境,黑暗骤然在这片流光溢彩的光影中撕开一角。
不知愁仿佛猛然被扼住了喉咙一样浑身一震,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蜷缩在地,四肢绷紧却动弹不得。
“小无兄弟?!”
付一笑的声音传来,“不知愁?!……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付一笑一行人愕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他,满脸惊诧。
舟向月指了指跪倒在地开始慢慢变得透明的不知愁:“这是不知愁的魇。嗯,应该算是解决了吧。反正快消散了。”
虽然让他消散的方式暴力了一点。
司马博闻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卧槽!大佬!您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楚千酩则紧紧地盯着他手中的铜铃,呼吸急促起来:“等等,那个铜铃,那不是……”
是他的心理阴影,毕竟之前有人跟他说这是死人手上戴的铜铃,之后他还不得不自己戴上,令他终身难忘。
“这个啊?”舟向月晃了晃手中的铜铃,“铜铃,能克他。”
楚千酩感觉呼吸不畅,艰难道:“……梨园梦那个魇境里的铜铃?但那个铜铃不是为了压制……那个……”
那个被人剥了皮换成熊皮的小孩。
付一笑猛然感觉一股凉意自心底窜起。
之前楚千酩因为擅自进那个远远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魇境被他罚了,他也后怕不已地仔仔细细问了他一遍里面的细节,所以知道里面的许多细节。
包括这个铜铃。
舟向月点点头:“是啊,不知愁小时候在佛心镇的宋家戏班待过。在那里,他的名字叫梅生。”
付一笑如遭雷击:“所以……他用蝶生蛊是,是因为这个……”
舟向月点头:“是吧。”
蝶生蛊用于易容,以前通常是隐姓埋名躲避追杀的人才会用。但因为用蝶生蛊换脸极端痛苦,加上易容术的发展,这种法术几乎已经失传了。
但蝶生蛊,是唯一能让人生出新的皮的法术。
巧的是,师从蛊师莫黛的钩吻会这种蛊。
她在离开曼陀宫的那几年里曾跟着许多不同的人出去闯荡,其中就包括去佛心镇放了火烧杀抢掠的那伙人。
在那里,她遇到了奄奄一息的梅生。
他被人活剥了皮,又给他裹上熊的皮毛,用邪术让他的血肉与熊皮长在了一起。
钩吻问他,想不想活,怕不怕痛。
梅生的回答是,怕,但他想活。 活着,哪怕猪狗不如地活着,才有希望。
于是钩吻在他身上下了蝶生蛊,蛊虫啃噬了他全身原本的皮肉,又催生出全新的人皮。
在整个痛苦的蛊发和恢复期,他浑身溃烂、面目全非,小孩子看了都会做噩梦。
所以那时候,别人叫他阿丑。
但最后生出来的,却是一张绝美的人皮,那也是钩吻最得意的作品。
不知愁后颈上那幅黑白曼陀罗,就是钩吻所用蝶生蛊留下的符文。
那朵曼陀罗一半是花,一半是蝶。
梅花落,蛊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