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湍急水流没过了尘寄雪的头顶。
透明水中瞬间晕染开一片红云,将他的视野笼罩在一片血红之中。
无数泡沫在眼前破裂,凌乱地折射出斑驳陆离的血光。
尘寄雪隐约看见血雾中有银白光芒一闪,还未等他追过去再补一剑,水流骤然变得凌乱。
一条银亮的巨大鱼尾猛然扫来,重重地拍在他腰间!
这股巨大力道让尘寄雪重重地撞上了船舱,一侧肩膀传来剧痛。
好在船很小,这个东西没有太大发挥的空间——
尘寄雪在一瞬间想道。
好像是鲛人。
……不,经过了这么多年的献祭,鲛人应该已经成了渊祟。
这个狭小的船舱限制了那东西的发挥,必须把战场限制在嫁船里面。 而他不像对方那样可以在水下呼吸,必须在一口气的时间内解决战斗。
尘寄雪在一瞬间懊悔自己的冒失,甚至有一个念头如浮光掠影般掠过心头——如果他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别人会发现他吗?
如果他死了,师父是不是……会感到难过?
那只是一瞬间的念头,尘寄雪立刻调整了注意力。
他借着船舱的一蹬反过身来,一手握剑向前一刺。
有银白光芒一闪,但这次落空了。
层层叠叠的泡沫和弥漫的血光遮住了尘寄雪的视线,但他能感觉到船舱里那些暗藏杀机的水流。
他甚至能预感到水流如箭般射来的方向——
但那速度实在太快了,他躲不开。
下一刻,一股刺痛在右肩炸开,剧痛之下他几乎握不住剑。
但他的眼中却冷静而镇定,目不转睛地盯着被气泡所笼罩的方向。
又一道银光一闪。
尘寄雪毫不犹豫地再次挥剑,然而剑还未刺中,他就再次被突然袭到身前的鱼尾重重砸在船尾。
砰!!!
他听到胸口传来骨骼断裂的咔嚓声响,喉咙里溢出一股腥甜,控制不住地咳了一口血出来,也泄了一口气。
肺里剩下的空气更少了。
在水里,两者的实力差距太悬殊了。
尘寄雪闭上眼,右手一松,剑在水流中旋转着掉落在船舱上,发出“叮”的一声。
少年温热的血融进水中弥漫的血雾里,他闭上眼,停止了一切动作。
水下是渊祟的主场,它可以通过水流感知到他的动作,也可以操纵水流袭击他。
在视线受到妨碍的水下,他凭武力不是对方的对手。
不过……
尘寄雪屏住呼吸,仿佛一具尸体般在水中漂浮起来。
他的发带在刚才的搏斗中散开,一头长长的青丝就像是水草一样在水中飘散开来。
尘寄雪一动不动,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全身心地感受水流的波动。
嫁船里的水流在浸满水后变得平稳起来,仿佛悬浮在河水中。
一道水流隐隐波动,似乎有一条巨大的鱼缓缓地靠近过来,越来越近,凑近了他毫无防备的脆弱脖颈——
尘寄雪一直藏在身后的左手猛然一翻,一张红符拍在了那冰冷而光滑的躯体上。
红符接触到鲛人的刹那,竟在水中炸开了火光!
银白身躯猛然暴怒地反弓回身,撞向尘寄雪的左侧身躯。 电光石火间,尘寄雪睁开眼睛,右手在擦过身侧后忽然捏住了一把匕首,随后借着鲛人撞向他左侧身体的惯性,猛地刺出了匕首!
隔着无数斑驳的泡沫和弥漫血光,他看见自己刺进了鲛人的心口。
这次没再遇到那种仿佛鱼鳞一样的坚硬阻碍,刀尖精准流畅地刺进血肉,大团大团的血色顿时将船舱里的整片水域都染红了。
说来也奇怪,在刺中这一刀之后,原本力大无比、几乎把尘寄雪揍出内伤的鲛人忽然瘫软下去不动了。
……死了?
不能白接受了那么多祭品吧,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就死了。
尘寄雪感觉肺里憋得快要爆炸了,眼前甚至已经开始冒出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