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找到了漏洞——有一扇窗户的插销这两天坏了。
陈思儿把耳朵贴在门上,隐约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这鲛人胸前怎么好像少了一片鳞?还留了疤,明明别的鳞都能长回来。”
“关你屁事。你还是多想想如果明天他哭的珍珠成色还是这么差,该怎么跟村里人交差吧。他娘的,比石头还不值钱!”
哗啦——
仿佛小石子从盆里倒出来洒落一地的声音。
“娘的,废物!你不是神吗?装神弄鬼的时候可厉害,怎么现在连珍珠都哭不出来了?”
“消消气柱子哥!哭不出来还有血嘛……这么晚了,咱喝酒去,明天再说!”
“血能跟眼泪比吗?大部分都是晦气的垃圾玩意儿,而且只有一种颜色!”
“算了。挂在这儿放放血,明天再来看。喝酒喝酒!好好想想怎么让他哭……”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两人勾肩搭背,骂骂咧咧地走了。
吱嘎——砰! 大门关上了,随即是落锁的声音。
神庙里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油灯“噼啪”一声亮了一下,又重新变得晦暗不定。
陈思儿躲在角落的阴影里,一直等到里面完全没人了,才蹑手蹑脚地走出去,找到那个插销坏了的窗户。
她掀开窗户,迅速地一口气翻了进去。
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陈思儿在窗户底下一抬头,顿时倒吸了口凉气。
她记得之前她来的时候,殿里正中是神坛,神坛上就是俊美的鱼尾河神像。
但现在神像碎成了一块块倾覆在地,原本的神坛上只剩下一条鱼尾和底下的底座。
一个银发披散的洁白身影被一道道铁链锁在神像脚下的水池里,毫无生气地垂着头,被垂落的长发遮住了脸。
……是他,是那个鲛人。
他的头发上和身下的水池里散落着许多白白的小圆珠子,是珍珠的大小,但一点也没有珍珠的透亮光泽,倒像是白色的小石子。
陈思儿看见他银白的透明鱼尾上伤痕累累,都是鳞片斑驳脱落的伤痕。
鲜血沿着鳞片的缝隙蜿蜒而下,滚落到身下的水池中,被鲜血染红的水池里掉了一地闪闪发亮的鱼鳞,还有几颗浅红色的珍珠,光彩熠熠。
陈思儿脑中一片空白,脱口而出:“你……你还醒着吗?”
鲛人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
但他双臂被紧紧捆在身后,鱼尾也被捆了起来,应该没有办法伤人……
陈思儿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你……”
“……你又是来帮我逃跑的?”
鲛人没有抬头,声音从他披散的长发下传来。
嗓音有点嘶哑,但依旧清冷而温润,是少年的声音,让陈思儿不自觉地联想到清澈水流带着粼粼月色抚过水底的珍珠。
……原来鲛人是会说话的?
但陈思儿随即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以前有人帮他逃跑过吗?
那他为什么还被拴在这里?
还没等陈思儿回答,他冷笑一声,“……然后在我还差一点点就可以跳进水里的时候,再把我抓回来?”
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
鲛人被抓上岸后,叶枯乡的村民们一开始兴奋又不知所措,还商量着要不要把他放回去——
虽然知道了河神的真面目,再也没有过去的神秘感,但给他送去新娘毕竟是真的可以给叶枯乡带来财富。
但很快就有人想到,以前是他们信仰河神,为了祈求河神的恩赐而送去新娘,但现在河神自己都已经落入了他们手中,那为什么不直接找他要珍珠呢?
不给珍珠,就不放他回去! 不送新娘,也要让他答应送珍珠!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鲛人好像不会说话,也动弹不得。
就像是得了什么怪病一样。
连沟通都没办法进行,这该如何让他答应他们呢?
这时,有人一拍大腿:“都知道不是河神了,那么客气干什么?我以前出海,听说鲛人可以哭出珍珠。说不定,那些珍珠就是他哭出来的吧?”
众人立刻兴奋起来,有人道:“让他哭一哭不就知道了!”
可是鲛人并不配合,他不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