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秦家——秦家的秘密就要败露了。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个恶心透顶的小偷,你的天赋是偷来的,你踩着别人的尸骨还洋洋得意。什么连破三十六魇境,什么弑神榜第三,你根本不配。你连进翠微山的资格都没有。”
“你猜猜,这一切都暴露之后,郁燃会觉得你是个什么人?”
尘寄雪整个人都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他好像有些站不住了,扶着墙弯下腰去。
无数血色丝线密密麻麻地缠上了他身体上的每一处关节,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掏空了的木偶傀儡。
“不过……其实这也很正常。等大家知道一切之后,会明白你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
舟向看着尘寄雪的目光平静而温柔,逐渐接近一尊尊神像脸上的遥远悲悯,“尘寄雪,你对我真的没有任何印象吗?”
仿佛是被这句话忽然唤醒,尘寄雪猛地吸了一口气,死死盯住舟向月:“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为什么知道我的记忆?”
他的声音在发抖,舟向月则在他恐惧的眼神中缓缓微笑起来:“我觉得,既然你和我一样聪明,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舟向月顿了顿,却没有直接去回答,只是笑盈盈地走到尘寄雪面前,弯下腰去看他。
“尘寄雪,你知道为什么你这么肮脏无耻吗?”
“因为你本来就不该混在正道人士中间。你和他们不一样。”
舟向月凑到尘寄雪耳边,像是亲昵地告诉他一个小秘密。
“我不是知道了你的记忆……是我创造了你的人生。”
“你不是人。”
“你只是我捏出来的一个傀儡,随手扔进人间的垃圾堆,走了狗屎运投了个好胎。”
“你该叫我主人。”
“你胡说!”
尘寄雪猛然吸了一口气,挣扎着压下嗓音里的颤抖:“我……我有很多朋友,他们都是好人,他们都很喜欢我,他们也很信任我……”
他的眼眶泛了红,却死死压抑着里面盈起的泪水。
“是吗?真好。”
舟向月伸出手,像是摸小狗头一样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不过,如果他们知道你是邪神的傀儡,他们还会这么信任你吗?……就这么说吧,你要是知道身边的师弟是嬴止渊的转世,你会怎么想他?”
“对了,忘了说了。鱼富贵跟你说起过的那个送给他鱼鳞的最重要的人,就是被你害死的鲛人哦。你觉得这事败露之后,你们还能做得成兄弟吗?”
尘寄雪抖得越来越厉害。
纵横交错的血色丝线闪烁成一片血海,几乎已经将他整个人淹没,唯独心口还有最后一点点空地。
“……郁燃知道吧。”
尘寄雪突然抬起头,拼尽全力与舟向月对视。
泪水在通红的眼眶里打转,他死死咬着牙一眨都不眨,“郁燃那样对我,是因为已经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了,对吗?但他相信我……”
“哦?真的吗?”
舟向月露出了一个奇异的微笑。 “你是不是经常会做噩梦,梦到一些自己没有记忆的事情?那些梦总是结束在郁燃直视着你的瞬间,那双眼睛里亮起火焰的金色……”
尘寄雪感到心脏骤然下坠,开始隐约地抽搐。
“你太年轻了,不知道那正是遗忘咒的后遗症。那些你以为的噩梦,其实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是郁燃对你刑讯逼供了,然后什么都没发现,就又抹去了你的记忆。”
舟向月看进尘寄雪充满泪水的眼里,笑容温柔:“你师父他从来没有相信过你。你的任何叙述,他都会重新再直视着你问一遍。”
“尘寄雪,你还有印象,被他刑讯逼供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太痛了,就像是在你的脑袋里点了一团火,你痛得想要翻滚惨叫,却完全无法反抗。”
“在那些你遗忘了的记忆里,他明明什么都没找到,却没有向你道歉,而是直接就抹去了你的记忆,让你不记得曾经经历过的烈火焚身的痛苦,让你继续对他感恩戴德,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师父。”
尘寄雪几乎已经无法呼吸了,他抓在地面上的手指留下斑斑血迹,却浑然不觉。
舟向月仿佛心疼一般轻抚他的头顶:“你觉得他不能这样对你,对吗?”
“也是,任何一个正常人这么残忍地对待一个好人,都会觉得愧疚的。但他这样对你就没有。”
“因为他知道你不是一个好人……而他也一直在等待揭发你真面目的那一天,等着亲手把你送进凌云塔里正法。”
“这一天马上就要到了。”
尘寄雪闭上眼,一滴泪终于从他颤抖的眼角滚落。
舟向月感到指尖蓦然涌起一片热流,只见最后一根血色丝线在虚空中一闪,一端连接着尘寄雪的心口,另一端连接着他的指尖。
他像拨弄琴弦一样轻轻动了动指尖,看着那些无形的血色丝线柔软地牵连着尘寄雪的每一处身体,扯起他的下巴或提起他的手腕,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被他掌握在掌心。
他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费了这么大劲,总算是拿下了。这位小朋友的嘴可真够硬的。
舟向月揉了揉自己还有些红肿的手腕,歪着头打量无声落泪的尘寄雪。
他微微勾起唇角:“跪下。”
尘寄雪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