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意蔓延的视野里,好像飘起了许多鲜红的花瓣。
是幻觉吧……就像是他在凌云塔顶舞剑时,那千千万万随风飘舞的银白芦苇絮一样美。
尘寄雪感觉自己好像拥有了短暂的宝贵自由,趁着第一下撞击的剧痛过去,抓起手边的一片碎片,看也不看就往自己脖子扎去。
可是他的手还没抬起来,就颤抖着动不了了。
为什么……为什么……
尘寄雪几乎尝到了咬碎牙关的血腥味,这时忽然有一个熟悉的年轻声音在他头顶响起:“蝉爷,我也被你庇护过。”
那个年轻的声音蹲下来,从他耳边传来,“我送你上路。”
啊……是他。
尘寄雪在记忆里搜寻到声音的主人。
是一个很低调的孩子,身手很好,经常杀人,给他做过保镖。有他动手,会很干净利落。
“阿雪!”
付一笑失声惊叫,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戴着白无常面具的少年用匕首扎穿了尘寄雪的咽喉。
鲜血喷涌而出,随即就化作一片片血红花瓣,随风飘起。
下一刻,尘寄雪的身体也在瞬间散落成无数血红花瓣,仿佛一场被风吹得飞旋起来的花雨,纷纷扬扬地飘洒。
明明知道尘寄雪已经死了,在不夜洲的这个不知是鬼魂还是别的什么诡异存在,但付一笑还是忍不住心神俱震,心脏几乎要撕裂一样地剧痛。
他只迟来了一步,顿时趔趄地跪倒在地,只能绝望地伸手攥住一把飘飞的花瓣。
手心与花瓣触碰,突然传来烧灼般的剧痛。
付一笑下意识一松手,才发现那些血红花瓣竟碎裂成了扭曲细碎的符文,发出不祥的血色暗光,在他手心蚀刻出鲜血淋漓的伤口,甚至像是某种阴暗诅咒一样继续拼命往里钻,剧痛沿着血脉蔓延。
同一时间,尘寄雪散落出的那一片花瓣雨也被风卷进了空中红云一样飘浮的符阵里。
符阵顿时变得更加明亮,血红光芒如怒海翻涌。
仿佛死去的魂灵零落成泥,化作祭阵的一部分,献祭给了神明。
付一笑失魂落魄地看着这一幕。
红云之下,到处都是尖叫,到处都是鲜血。
血红花瓣飘向空中、汇入符阵,满地流淌的鲜血则被闪烁寒光的水晶缓缓吸收,让它们散发出诡异的血红幽光。
这片血色从不夜洲之心缓缓向四周延伸,就像是搏动的血脉在大地上流淌,蔓延出无边无际的血色祭坛。
这一幕美丽至极,也恐怖至极。
仿佛是地狱最深处。
到处都看不见那个红衣的身影,但血的祭祀已然开启。
神明甚至不需要在神坛之上出现,神坛下的人只是对付他的祭阵就已经精疲力尽,正在一个个无可反抗地成为神明的祭品。
付一笑想要痛哭怒吼。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他总是这样,不给他们留任何余地?
一千年前他们杀了他,甚至没有机会问他任何事。而现在,他也根本不屑于听他们说任何话,祭阵一开启就是天翻地覆,要他们所有人的命……
“……啊!”
手腕突然传来剧痛,付一笑失声惨叫。
他的手腕被生生砍断了。
剧痛之中,付一笑猛然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面前人漫长的白发在风中飞舞,发间和身上的细碎红宝石闪烁着血红光芒。
不知愁?!
不知愁对他冷笑:“想死吗?继续跪这儿不动,等那些诅咒蔓延到脖子,断的就不是手腕,而是头了。”
付一笑的大脑一时接收不了这么密集的巨大冲击,直愣愣地盯着不知愁反应不过来。
看到他震惊的表情,不知愁微微翻了个白眼:“行了,看不出我是个死人吗?我在凌云塔里死得透透的了好吧,死后逛逛赌场也不算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吧?你可别想把我再抓回去。”
付一笑:“……”
他的大脑终于慢慢回神,手腕上连绵不断的剧痛在此时变得更加清晰,后背冒出一层又一层冷汗。
所以不夜洲这里不仅有活人,还有死人……只是之前大家都戴着面具,认不出来。
不知愁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笑哥你搞清楚现在的重点——是邪神。”
“你行不行啊付一笑?上赶着作死也别在现在啊,还得费人给你收尸。”
千面城主甄如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一抬手往他嘴里塞了什么东西,动作粗暴地掰着他的嘴让他咽下去了,“止痛药。”
下一刻,付一笑张开的嘴里一下子被塞进一团布,手腕上的疼痛突然加倍——
楮知白在旁边娴熟地包扎起他的手腕,痛得付一笑咬紧了嘴里的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