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丧事办下来,陆骥也算看遍了人情冷暖。
后来陆父父亲护驾有功的事情传回了金陵。陆骥作为家中长子不仅得了不降等袭爵的恩典,还得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差使,一时间陆家宾客盈门。
但陆骥心里记住的只有在此之前登门宽慰过他祖母和母亲的人。
寥寥无几,弥足珍贵。
定好的婚事若是出了变故,女孩子总是比较吃亏的。
他知道纪家的情况,纪云彤父母不在身边,族中长辈又没一个靠得住的。
既然他应下了她这声世兄,便不会对她的事袖手旁观。
纪云彤没想到自己还能有一个指挥使当靠山,这些天笼罩在心头的阴霾散了不少。
即便近来有那么一点儿不如意,但也叫她知道世上还有许多人对她怀有善意。
先有芸娘,后有陆骥。
就连魏竟都热情到让人讨厌不起来。 虽然没有这些依仗她可能也会和顾元奉杠起来,但谁不喜欢身后有退路的感觉呢?哪怕他们只是信口那么一说也足够了。
纪云彤开心地道:“如果真的有需要的话,我肯定会开口的。”
陆骥见她眉眼带上了笑意,心情莫名也跟着明快了不少。这个年纪的少女,不就该这么快快活活的吗?
他领着纪云彤入内找顾元奉。
顾元奉正在牢里咬牙切齿呢,一时恼魏竟,一时恼陆骥,一时又恼纪云彤。牢房逼仄得很,不仅暗无天日,还脏兮兮的,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而陆骥居然把他关在这里将近半个时辰!
他家离城南兵马司比魏竟家要近,怎么他家里还没让人过来接他!
想到自家事事以他娘为先的爹,顾元奉心都快凉透了:他不会真的要在这种地方过一整夜吧?这牢房里还有上一任囚犯留下的吃喝拉撒遗迹,熏得他都快吐了。
再想到纪云彤居然背着他去见魏竟,还骗他说和约了许家大姑娘,顾元奉就委屈得要命,眼眶又酸又涩,只差没掉下泪来。
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
这时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狱卒赔着笑脸打开了牢门,讨好般对顾元奉说道:“公子莫怪,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您家里来人接你了,您快出去吧。”
顾元奉瞪了那狱卒一眼,也知道自己没法跟这些人计较,只能气咻咻地走了出去。
因为生气没看路还把自己额头给撞红了。
这牢房通往外头的通道着实是低矮又狭窄,他身量又已经长开了,不猫着腰走路可不就容易撞到头吗?
顾元奉好不容易重见天日,捂着自己脑门抬眼一看,瞧见了纪云彤正和那个姓陆的说着话。他马上跑过去质问:“你怎么才来?你是不是故意这么迟过来的?魏六都被接走很久了!”
陆骥皱起眉。
看来这家伙还是没关够。
纪云彤也被他气得不轻,他以为她想来接人啊?
要不是考虑到建阳长公主不能受刺激,她肯定直接不来了,等驸马想起自己儿子再来接他回去!
她不想在陆骥面前跟顾元奉吵,那实在太丢脸了。
纪云彤冷笑:“不想我来你可以回牢里待着,我回去换别人来接你。”她说完不再搭理顾元奉,与陆骥道了别便转身往外走去。
顾元奉才不想回牢里去,他一辈子都不想再进那种地方了。
他转头狠狠瞪了陆骥一眼,想到自己还没和纪云彤算账,不由大步追了上去,赶在纪云彤撇下他让马夫驱车回府前强行挤了上去。
纵使马车里头足够宽敞,多了个手长脚长的家伙还是很碍事的。
纪云彤见顾元奉一脸凶相地钻进车里来,心里顿时生出几分警惕。
她已经从陆骥嘴里知道顾元奉怎么会被关进城南兵马司了,是魏竟跑去他面前催他退婚,他就抡起拳头打人。
魏竟肯定不会傻傻挨他打,两方都是不服就干的横脾气,事情很快演变成聚众斗殴事件了。
人是会变的。
像她自己以前还觉得他们肯定会成婚,现在已经不那么确定了。而顾元奉以前在她面前从不还手,顶多是和她吵个架,可谁知道他会不会也变了呢?
顾元奉注意到她提防的眼神,心里的怒火噌噌噌地往上蹿。他是想找她算账没错,但他又不会对她动手,他干不出那种事! 她提防他什么?她在害怕什么?在她心里他就那么不堪吗?!
“你心虚了对吧?”顾元奉深吸一口气,“你心虚了是不是?”
纪云彤在旁人面前也算冷静理智,对上顾元奉却总是容易被他挑起火气来。
听了顾元奉无端的指控,她觉得这人简直是无理取闹:“我心虚什么?你大过节的和人打架打进牢里去要我过来捞人,你都不觉得害臊的吗?还说我心虚!”
顾元奉一听她说到打架,马上想到魏竟跑来他面前要他赶紧退婚的事。他怒道:“你骗我说约了许家大姑娘,实际上是去见魏竟!你背着我去见魏竟!你以为我为什么和他打起来?是他跑来催我和你退婚!有人为你冲锋陷阵,你很得意对吧?!”
纪云彤哽住。
她就是话赶话地应了魏竟一句,哪里想到魏竟真的跑去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