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他爹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警告意味。
还说出那样的话来,说什么路上多相处相处。
顾元奉不由抓住了纪云彤的手腕,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身边。
那日是他没细看,今天离得近了,顾元奉才发现这柳文安长相很出众,一看便是很能让女孩儿倾心的类型。
他一身白衣,明显不是什么好出身,可这份清寒更叫他添了几分少年人少有的坚韧,以至于他光是立在那儿便跟茕茕独立的修竹似的,看似一阵风吹来就能叫他弯下腰,实则历经风雪也依然高洁秀挺。
若非知道柳文安曾和纪云彤有过往来,顾元奉恐怕会很高兴地上去结交对方。
可这人极有可能对纪云彤抱有不清不白的别样心思!
他只要稍微一放开手,对方就会趁虚而入把纪云彤给抢走!
说顾元奉这人愚钝,他有时候又敏锐得很。大抵是对于不放在心上的事情他一概不当回事,对于自己关心的事便像只猎狗似的,鼻子灵得很。
纪云彤本有些失了方寸,怕顾元奉在人前胡言乱语,也怕柳文安当真因为自己受了牵连。听了柳文安在顾父娓娓说出她们往来的过程,她一下子明白他刚才给她的那一抹笑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她是女孩儿,知道她有未婚夫,知道她恐怕会因为两人意外的交集而处处受制,所以他来了,他主动把事情在所有人面前把所有的一切摊开了讲得清清楚楚。 他们只是堂堂正正地交朋友。
顾元奉不能再拿姘头之类的话来侮辱他们、威胁他们。
纪云彤一下子想到竹林间那间小小的塾馆,那是个幽静而安宁的地方,待在里面似乎远离了所有的凡尘俗务,连她这样的俗人也不必再汲汲营营地谋划将来。
也许没有她的刻意闯入,柳文安依然每日待在林中读书、习字、教书,他会一面当着村里人尊敬的教书先生、一面不急不慢地悉心备考。他的世界干净而纯粹,不会沾上任何污点。
可她把他拉了出来。
虽然他没有说,虽然他连目光都没再投向她,但纪云彤知道他是为她来的,他是为了帮她澄清而来的。
柳文安本可以不出面的,他只需要专心备考就好。等他日后金榜题名,旁人就算知道有过这么一桩事,也只会夸他果然是年少风流。
现在不一样,现在他还一无所有,他若是因为这点事失了名声,乃至于得罪了公主与驸马,那于他而言无疑是致命的。
可他知道了她的身份,知道了她那些时日的难堪,知道了她的处境并没有旁人口中那么惹人艳羡,知道了她有可能因为早前的一时兴起困入荆棘之中。
所以他来了。
纪云彤不是多愁善感的人。
她很少寻求别人的帮助,更喜欢事情能由自己掌控的感觉。
即使是在建阳长公主面前撒娇告状,那也是会挑选那些不会真的惹建阳长公主伤心或生气的事讲。
那只是她试图让顾元奉完完全全听自己话的手段,而不是她真的那般依赖和信任建阳长公主,什么事都想着让建阳长公主给自己做主。
她清楚地知道建阳长公主不是她亲娘,建阳长公主是顾元奉的娘。
招惹柳文安也是她的一时兴起,她一时兴起觉得他红起耳朵来真可爱,一时兴起地觉得他专注做事的样子真可爱。
她想,他什么都没有,父亲不在了,母亲改嫁了,他只有他自己一个——他还是个读书人,得注重自己的名声,所以就算她招惹了他也不会有什么后果。
却不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即便生来就是个君子,也是有血有肉有心有情之人。
怎么会无所谓。
她真不是个好人。
她和顾元奉一样不把旁人当回事,只想着自己能畅快,只想着自己能舒心。
她不该去招惹柳文安的。
纪云彤看了眼自己被顾元奉攥着的手腕,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出任何异样。
她不能再害了柳文安。
纪云彤对顾元奉说道:“你放开,我要去跟芸娘说话。”
顾元奉这才发现还有别人在,是许家大姑娘和她未婚夫柳二郎。
柳文安姓柳,柳二郎也姓柳,难道这个柳是同一个柳?柳文安是许家大姑娘她们带过来的吗?纪云彤突然和许家大姑娘这么要好,难道是与她们商量好了要再和这姓柳的暗通款曲?!
顾元奉道:“我不放!”
他就不放! 他一放手她就要离开他!
顾元奉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快要被纪云彤逼疯了。她为什么突然想要离开他?就因为他不听她的话了吗?就因为他不肯听她的话了所以她要找个更听她的话的人?
这会儿他已经忘记了是他自己先口出恶言,也是他自己先想方设法疏远纪云彤,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纪云彤不要他了。
顾元奉鼻头发酸,有点想哭,又不想在柳文安他们面前丢脸,于是强行忍着。
“顾元奉。”
顾父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顾元奉闻声望了过去,对上顾父带着警告意味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