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超擦掉眼泪点点头,再朝萧守义几人道谢后,这才朝家里跑去。
萧家叔侄单独走到一边,萧缜叫两个弟弟回家种地:“快点去吧,只有祖父一人看着那九个流民,我不太放心。”
看热闹能比自家老爷子重要?萧野、萧涉立即走了。
萧守义见萧延频频往扣押流民与摆放尸体的村边张望,板着脸道:“这边有我跟你二哥看着,你去齐家帮忙张罗丧事。”
萧延惊道:“齐家还要办丧事?”
松树村一口气死了这么多人,就算棺材铺有足够的棺材,村民们也凑不够人手抬棺挖坟,按照他们的分析猜测,多半会放到一起一把火烧了,再把骨灰埋到一个坟里,立个记述此案与所有遇害村民姓名的大碑。
萧守义:“那要看玉蝉跟她夫家二嫂的意思,她们坚持办丧事,咱们就得帮着。”
别人家可能没有办丧事的条件,齐家有他们这户亲戚,体面些安葬五人还是能做到的。
萧延嘀咕道:“玉蝉没那么傻,我倒要看看那齐二嫂好不好意思张嘴。”
萧守义:“你客气点,别叫外人看笑话。”
有些事心里可以抱怨,都是人之常情,但嘴上不能说出来,授人以柄。
萧延满不情愿地前往齐家。
按理说萧缜更适合出面处理这种人情世故,可萧家西院才是齐家正经的亲家,没道理放着萧延不用,叫萧缜去操持。
“老三这脾气,还真不如老五。”
萧守义对着侄子发牢骚,“老五虽憨,可他听话,让干啥干啥,你三弟就跟那犟驴似的,非得甩几鞭子才服气。”
萧守义早就看出来了,他这个当爹的渐渐都要压不住儿子,也就老爷子、二侄子能管住那混球。
萧缜宽慰叔父:“三弟也还好,讲清道理他会听的,就是喜欢犟几句嘴。”
当年征兵,父兄、二叔被调去了另一个营,只有他们三兄弟相依为命,萧缜救过两个弟弟,两个弟弟也救过他,有这样的情分在,萧缜也不能任由叔父光挑三弟的毛病。
“罢了,咱们过去看看。”
晨光明亮,死去的村民摆成几排躺在地上再也不会醒来,幸存的村民们有力气的都去种地了,只有些闲着的过来吊唁,陆续也有死者的亲戚们从周围村子赶至,哭声议论声连成一片喧哗。
流民那边,绝大多数人都放弃了希望,双眼无神地扫过村民,唯独流民头子秦哥一直在努力寻找机会逃跑。
张文功对萧家叔侄道:“这人昨晚试图贿赂、恐吓村人帮他解绑,有一次差点就成功了,幸好被恨他们的村民及时发现,拦下此事。”
萧守义朝秦哥看去,有那么一瞬间也被秦哥眼中的狠戾惊到了。
秦哥见他如此表现,就猜到旁边的萧缜才是真正能拿主意之人,收起凶气,他朝萧缜笑了笑:“萧二爷是吧?我死前有一心愿,不知萧二爷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萧缜走了过去,单膝蹲在秦哥对面。
秦哥忽略两边被绑得死气沉沉的同伙,低声对萧缜道:“不瞒萧二爷,我已经跟囚龙岭的三当家搭上线了,是三当家叫我杀人投诚的,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肯定会传到那边,你说,要是三当家知道你们萧家坏了他们壮大势力的好事,会不会觉得你们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再下山时也去你们村上热闹热闹?”
萧缜垂眸。
秦哥眼露精光:“只要你放了我,我见到三当家一定会替你美言,就说你一开始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得知我们要去投他,因为仰慕三当家的威名故而放我离去,如此,三当家一高兴,肯定不会再计较此事。”
萧缜看他一眼,起身走了。
秦哥懵了,这是什么意思? 萧缜回到了萧守义、张文功身边,孙典还没过来。
萧守义:“他跟你说了什么?”
萧缜如实回答。
萧守义皱眉:“倘若他说的是真的?”
萧缜:“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就算我们放了他,以他的狠辣,过去后只会卖弄口舌加深囚龙岭匪帮对我们的不满,绝不会说我们半句好话。如果是假的,他威胁我们不成,极有可能会用同样的说辞去蛊惑知县,待他逃脱,恨的还是我们萧家。”
不等萧守义开口,张文功沉下脸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抬脚就要往秦哥那边走,萧缜扣住他手腕,低声交代了一番。
张文功听完,转身换了一个方向。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就在萧缜叔侄去齐家小坐时,在张文功也被其他村民叫走的时候,一个头发灰白的老汉过来了,挨着绑在外排的流民们走,经过一个吐一个。当他来到秦哥面前时,秦哥早有防备地仰起头,瞪着毒蛇一般的眼睛威胁道:“不怕死你就试试。”
老汉被吓得后退两步。
秦哥蔑视地笑。
突然,那老汉取出别在背后的菜刀,对着秦哥便是一通乱砍,边砍边嚎:“天杀的,你杀了我们村那么多人还不悔过,还敢要挟我,现在我就替死去的乡亲们报仇!”
老汉的暴起吓傻了秦哥左右的流民,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就被喷溅了一脸的血。
有村民跑过来,拉走了失去理智的老汉。
然而此时,那位秦哥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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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晌午,卫县知县刘英带着两百个民壮浩浩荡荡地赶来了,后面跟着一群跟来看热闹的百姓。
刘英骑马,里正张茂德骑着骡子在旁边为他带路,来到安置尸体的村这头,张茂德悲从中来,指着那一排排尸首道:“县老爷,都在那,都在那啊。”
刘英早就看见了,看得他脊背发寒,已经能想到此事传到朝中,皇帝该如何愤怒。